看见自己的士兵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个个面红耳赤,浑身酒气,像是被人灌了蒙汗药。几个没倒下的,也摇摇晃晃站不稳,手里的枪掉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响。
“父亲!水源被下了药!”邓忠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银甲上沾着草屑,“是青稞酒!咱们的人喝了全醉了!”
邓艾往水源地望去,那里的木桶翻倒在地,酒气混着水汽飘过来,呛得人头晕。他忽然明白过来,那些稀薄的炊烟、寡淡的稀粥、面黄肌瘦的俘虏,全是姜维的圈套——为的就是让他放松警惕,好下手断他的后路。
“结阵!快结阵!”邓艾挥舞着剑,想把士兵们聚拢起来,可醉醺醺的魏兵根本听不见,有的还抱着树呕吐,有的躺在地上打鼾,场面混乱得像锅粥。
这时,祁山堡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姜维骑着青骢马冲出来,身后跟着黑压压的蜀军和羌人骑兵。阳光刚好爬上堡墙,照在“汉”字大纛上,金闪闪的晃人眼。
“邓艾,接招吧!”姜维的声音在晨风中回荡,长枪指向魏营的中军,“你抢我的青稞,我就用青稞酒送你回老家!”
张弩跟着俄何烧戈的骑兵冲在最前面,手里的短刀劈砍着帐篷的绳索,帆布落下时,露出里面醉倒的魏兵。少年忽然看见个熟悉的身影——王真,正抱着个酒坛啃,脸上红得像块猪肝。
“还敢喝酒!”张弩一脚把他踹翻,短刀架在他脖子上,“上次在天水城没教训够你,这次让你尝尝厉害!”
王真醉眼朦胧地看着他,嘴里还嘟囔着“好酒……再来一碗……”,被张弩像拖死狗似的拖走了。
邓艾看着自己的队伍像割麦子似的被砍倒,心里又急又气,一口血差点喷出来。他挥舞着剑砍倒两个冲过来的蜀兵,却被俄何烧戈的弯刀架住了脖子。羌人头领的刀鞘上还缠着半截牦牛尾,沾着晨露,亮晶晶的。
“老东西,服了吗?”俄何烧戈的笑声像打雷,“你抢我们的青稞,我们就用青稞酒灌醉你——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邓艾望着远处的祁山堡,那里的粮仓顶上飘起了新的炊烟,又浓又直,像根白柱子。他忽然想起马邈掉在地上的账本,想起那些面黄肌瘦却眼神发亮的俘虏,想起自己居然被几缕稀薄的炊烟骗了,嘴角扯出抹苦笑。
“我输了,”他把剑扔在地上,“但你记住,姜维,曹魏的麦子还在长,明年这个时候,我还会来——带着更多的人,更多的粮。”
姜维勒住马,青骢马的蹄子在地上刨出火星。他捡起邓艾的剑,剑鞘上刻着“镇西将军”四个字,冷得像冰。“我等着,”他把剑扔回去,“但祁山的麦子,永远只会养汉人,不会养贼。”
打扫战场时,张弩发现魏营的粮车里装着不少青稞,正是从祁山粮仓搬走的那些。“将军,这些粮怎么办?”少年指着粮车,眼睛亮晶晶的,“要不还给百姓?”
姜维望着远处的麦田,秋霜打过的青稞虽然瘪了些,但根还扎在土里,明年春天,又会抽出新的绿芽。“把这些粮分给俘虏,”他忽然说,“让他们带着回家,告诉洛阳的人,祁山的麦子能饱肚子,也能明是非——只要不打仗,谁都有馍吃。”
王大爷这时提着个竹篮走来,里面装着刚蒸的青稞馍,还冒着热气。他把馍分给蜀军和羌人,也分给那些醒了酒的魏兵。“尝尝,”老汉的声音洪亮,“这才是祁山麦子该有的味道,比刀枪香多了!”
魏兵们捧着馍,咬一口,麦香混着枣泥的甜味在嘴里散开,有的眼眶红了——他们想起了家乡的麦田,想起了老娘蒸的馍,手里的刀忽然变得很重很重。
姜维站在麦场边,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母亲说的话是对的。地里的麦子,从来都不是为了打仗种的,是为了让炊烟能一直飘在屋顶上,让孩子们能在麦浪里奔跑,让所有的人,都能安安稳稳地吃口热馍。
风从麦地里吹过,带着新麦的清香,拂过每个人的脸颊。远处的陈仓古道上,邓艾带着残兵慢慢走着,灰布袍在风中飘着,像片被风吹落的叶子。
张弩跑过来,手里拿着个用麦秸编的小风车,是羌人少年教他做的。“将军,你看!”少年把风车举起来,在风里转得飞快,“等秋麦种下去,明年这里就是一片金黄,比今年的还好看!”
姜维接过风车,麦秸的触感粗糙又温暖。他望着远处的天水城方向,那里的炊烟也升起来了,和祁山堡的连在一起,像条长长的银带。他知道,路还很长,仗还会打,但只要地里还有麦子,只要炊烟还在飘,他就会一直守下去——守着这片土地,守着母亲的期盼,守着天下人都能吃到热馍的那天。
这风车转啊转,转出了麦香,转出了炊烟,转出了一个将军和他的信念,在祁山的土地上,一年又一年,从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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