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了?”演凌喉咙深处发出一连串低沉嘶哑、介于冷笑和诅咒之间的气音,如同毒蛇吐信,“你个废物点心,当然该输!自己本事不济,射得像个娘们似的东倒西歪,倒害得老子在这里替你受这份活剐的罪!”他猛地握紧手中的箭簇,锋利的箭镞隔着粗糙的布料深深硌进掌心的皮肉,带来另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在应和他心中翻涌的毒咒。“看你这窝囊废的样子,老子真想现在就下去……”他舔了舔干裂渗血的嘴唇,眼中凶光一闪而过,一股暴戾的冲动几乎要撕裂理智的枷锁冲出来。然而,左臂伤口处那持续不断的、一阵紧似一阵的剧烈抽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浇熄了这股危险的冲动,也残酷地将他拉回现实——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开始悄然爬上他的四肢百骸。
他强迫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那份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杀意和燥热。破烂衣衫下,紧绷的肩膀肌肉因为压抑的愤怒而微微震颤。他像一头蛰伏在陷阱边缘的困兽,明明猎物近在咫尺,嘲弄的喧嚣清晰可闻,甚至猎物散发出的失败气息都如此诱人,可他却被看不见的网死死缠住,动弹不得。
山坡下方,灯火通明处,酒宴似乎正酣畅。新烤炙的肉食散发出浓郁诱人的油脂香气,混合着某种甜腻果酿的气息,被夜风裹挟着,丝丝缕缕地飘了上来,钻进演凌的鼻腔。这香气对于饥肠辘辘、失血乏力的他而言,无异于另一种残酷的刑罚。
“妈的……”他喉咙里滚过一声含混的诅咒,胃部因饥饿而隐隐痉挛。那些欢声笑语,碰杯的脆响,甚至压抑的笑,此刻都变成了尖锐的针,狠狠扎在他绷紧的神经上。他在这里流血、挨饿、承受着无妄之灾,像个见不得光的臭虫般躲藏,而那些人,他的目标、他的仇人……却在光明里饮酒作乐,享受着他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安逸与荣耀!
演凌的视线再次落回那三支被他体温捂得微热的凶器上。在极其黯淡的光线下,箭簇顶端沾染的暗黑色血渍边缘,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未干透的湿濡反光。这是他的血,是这三公子无能射手的“杰作”带给他的印记。一股冰冷粘稠、仿佛带着铁锈味的仇恨,终于彻底压倒了失血的虚弱和饥饿的痛苦,沉甸甸地凝结在他的胸膛深处。
他不再低声咒骂,只是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目光穿过荆棘丛生的灌木缝隙,最后一次投向下方那个被灯火和人声环绕的模糊身影——三公子运费业。那身影在演凌此刻燃烧着复仇烈焰的瞳孔中扭曲、放大,最终定格成一枚必须被彻底摧毁的猎物烙印。
“南桂城……”演凌无声地翕动着嘴唇,吐出三个冰冷的音节。这三个字,不再只是一个地名,而是他无法回头的地狱血路终点。他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情人的信物般,将这三支染血的箭矢贴身收好。冰冷的箭杆紧贴着滚烫的皮肤,传递着一种诡异的、令人心悸的联系。粗糙的木质纹理和凝固的血块摩擦着他的肋骨,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一次无声的宣誓。
下方射圃的喧嚣不知何时达到了高潮,一阵更加响亮的哄笑声爆发出来。
演凌不再理会。他像一只融入夜色的巨大壁虎,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山石地面,开始无声地向后蠕动。破损的衣衫在碎石和荆棘上刮擦着,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被淹没在夜虫的鸣叫和下方鼎沸的人声中。每一步挪动都牵动着左臂的伤口,剧烈的疼痛撕扯着他的神经,但他紧咬着牙关,连一声闷哼都不曾发出。额头上沁出的冷汗混着泥土,顺着脸颊滑下,留下一道道肮脏的泥痕。他撤退的动作缓慢、艰难,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决绝,一路蜿蜒的血迹如同一条无声的毒蛇,悄然渗入身下冰冷潮湿的泥土深处。
昏暗模糊的视野边缘,下方场地上那灯火辉煌的景象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最终彻底被浓重的黑暗吞噬。演凌彻底隐没在灌木与山石构成的天然屏障之后。
寂静重新笼罩了这片山坡,只有夜风拂过树梢的低语,以及极其细微的、血液滴落在枯叶上的“嗒……嗒……”声,单调而固执地敲打着黑夜的鼓面,宣告着某个灼热的誓言。
黑暗深处,只剩下演凌压抑着极致痛楚和怒火的沉重喘息,如同风暴来临前的闷雷,在胸腔深处沉闷地滚动:
“此仇不报……枉为刺客!”
那三支几乎要了他手臂的箭,此刻紧贴着他的血肉,早已不再是冰冷的武器,而是三根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他的耻辱柱上。只等他缓过这口气,换一处更致命也更隐秘的巢穴,养好了伤,磨快了刀。
南桂城?此路不通?
演凌在噬骨的剧痛和黑暗中咧开嘴,无声地笑了。他偏要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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