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支支吾吾,眼神东瞟西看,就是不敢看项越,
“项总,这个、这个事吧,我倒是隐约听说过一点,好像...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是...但是,”
刘齐但是了半天说不出下文。
“但是什么?”项越逼问。
刘齐咽了口唾沫:“但是,项总您也知道的,凌云集团它是王军王总旗下的产业,这种事我们...我们实在是不好过多干涉啊。”
他的话说得含蓄,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不是不想管。
是没人敢管!
王军,市长王堰的弟弟,在江城,这个名头就是一块免死金牌,谁碰谁倒霉,谁敢去捅马蜂窝?
项越听完,没再逼刘齐。
他沉默了,缓缓靠回到椅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桌面,看不出情绪。
堂屋里随着项越的沉默一下子安静下来。
刚才还激动得要拼命的何勇等人,劲过去了,只能低下头默默的啜泣。
王婶早已红了眼眶,捂着嘴不敢哭出声。
何老根,这个刚才还威风凛凛、追着儿子满院子打的老村长,现在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
背深深的佝偻下去,脑袋耷拉着,花白的头发在日光下,无声地诉说老人的无力。
布满沟壑的脸上,是一种项越从未见过的表情。
是认命,也是绝望。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他,从来就没大本事,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后生们好好活着。
真要是有大老板铁了心要动橘水村,就靠他和村里的毛头小子,能护得住?
这个答案他早就知道,护不住的。
上溪村比他们人多,比他们硬气,结果又怎么样?
就算知道前面是万丈深渊,像他们这种活在最底层的人,连绕路走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自己掉下去。
深深的无力感牢牢裹住何老根,他本就弯的腰,又塌下去几分,像是背上扛着一座看不见的大山。
不是橘水村的山,是命,是这狗日的世道。
他活了大半辈子,见过旱灾,斗过洪涝,最终只明白了一点,
天灾尚有尽头,人心之恶,却似无底深渊,没个尽头。
可悲,可叹。
项越看了他很久,感受着屋里的绝望和恐惧,心里的火气,慢慢熄灭了。
他好像有点明白这群憨货今天的举动。
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连收五块钱过路费都心虚得跟做贼似的。
因为他们比谁都清楚,活在最底层,能老老实实喘口气都算老天开眼,哪还敢去得罪人?
因为他们知道每一分钱都来得不容易,他们没那么大心,心安理得的去敲诈更多。
他们要的几块钱,是真的想买点石子,垫垫村口被压烂的路。
项越也明白了,这群胆小的憨憨为什么在听到拆迁的时候,敢豁出性命去拼。
因为在他们眼里,项越和凌云集团,没什么两样。
都是他们惹不起的大人物,不把他们当人看的主。
今天能笑着跟你商量,明天就能抡起棍子砸你家门,打断你的腿。
他们身后空荡荡,脚下已是悬崖。
除了用自己的贱命去赌,再无任何筹码。
刘齐坐在一旁,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屁股底下像有针在扎。
他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从橘水村飞出去。
这种事,早就不是他一个小局长能掺和的了。
神仙打架,为什么要给凡人撞上啊?
一片沉默中,项越动了。
他慢慢起身,身下那张老旧的条凳发出“吱呀”一声,让所有人的神经都跳了下。
他没有看刘齐,也没有看何老根,而是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走到何勇他们面前。
何勇抬头,迎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项越的眼睛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甚至没有温度,只有平静。
“都说完了吗?”项越开口。
何勇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项越骇人的气势面前,他刚才拼命的狠劲,就像个屁,一下就散没了。
项越的目光从他们绝望的脸上扫过,没有安慰,也没有同情,而是赤裸裸的挑开他们最后的遮羞布,
因为他知道,在实际问题没解决之前,去解决情绪就是放屁。
“凌云集团,王军,市长王堰的亲弟弟。”
“你们去告状,别说去市里,就是告到天上去,也没用。”
他陈述着残酷的事实,让何勇几人刚刚升起的希望彻底熄灭,脸色变得惨白。
“所以,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
项越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我今天就当没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