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针混着泥土的腥气涌进鼻腔,他望着苏婉紧绷的下颌线——她的拇指还按在他后颈,指腹的薄茧蹭得皮肤发痒,这是她紧张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伤得重吗?"苏婉的声音比山风还凉,指尖却悄悄探向他后颈的脉搏。
韩锋忽然想起幻境里少年说的"劈开的命",喉结动了动,把涌到嘴边的"不疼"咽了回去——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分明比他更怕疼。
"婉姐你看。"他摊开手,青铜令符在指缝间泛着幽光,背面歪扭的刻痕被血渍浸得发亮。
唐晓晓"啪"地跪坐过来,登山靴碾碎两根松针,发梢沾着的雾珠滴在令符上,"逆帝的指甲印!"她的指尖悬在刻痕上方两寸,像在摸什么活物,"这纹路...是用命纹刻的。"
韩锋想起幻境里逆帝跪坐的白玉阶,血珠渗进《天命书》时的刺痛突然爬进骨髓。"他画了张地图。"他按住太阳穴,残像在视网膜上闪回——逆帝染血的指尖划过书页夹层,"最中间标着'命渊',极北之地。"
唐晓晓突然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你说'命渊'?"她另一只手从背包里抽出个皮质笔记本,翻到画满古符文的那页,"我上个月破译的西夏残卷里提过,'命渊藏核,司天轮转'。
这令符..."她的声音发颤,指尖抚过"命门"二字,"是钥匙,只有逆命者能激活。
逆帝根本不想复活,他要..."
"重置命运系统。"韩锋接完这句话,喉咙像塞了块冰。
苏婉的手突然从他后颈抽走,他抬头,正撞进她骤冷的目光——她不知何时摸出了八卦盘,青铜指针在掌心疯狂旋转,"嗡"地扎进正北方向。
"皇室的龙纹标记。"她指尖划过盘沿新浮现的刻痕,"守陵张家的断龙印,还有..."她顿了顿,指腹擦过一道暗红纹路,像被血泡透的符咒,"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山风卷着雾气扑过来,她的白大褂下摆掀起,露出腿侧别着的洛阳铲,"路径被锁死了。"
韩锋望着她鬓角沾的泥点——刚才他栽倒时,是她扑过来拽了他一把。"所以这不是寻宝。"他轻声说,喉间突然泛起甜腥,是幻境里撞破的伤口在渗血。
苏婉的目光刷地扫过来,他赶紧扯出个笑,"是命运之战的开始。"
"倒挺有觉悟。"
红衣女的声音从雾里飘来。
韩锋这才注意到她不知何时收了剑,红色裙角沾着松脂,正用剑尖挑开脚边一块碎石——下面压着半枚青铜鳞片,龙纹已经模糊,却泛着和命门令相似的幽光。
"极北之地。"她抬眼时,眼尾的红痣像滴将落未落的血,"冰原、雪窟、封龙山。"她的剑尖在地上画出三道线,"我去过。"
苏婉的八卦盘突然"咔"地裂开道缝。
唐晓晓猛地合上笔记本,指节发白:"你怎么可能去过?
那地方在史书记载里..."
"史书?"红衣女嗤笑一声,收剑入鞘时带起一阵风,吹得韩锋额前碎发乱飞,"史书是胜者写的,命渊是败者藏的。"她转身走向雾霭,红裙扫过唐晓晓脚边的九宫盘碎片,"要探路,得先把尾巴擦干净。"
韩锋望着她的背影融进雾气,掌心的命门令突然烫得灼人。
他想起幻境里少年最后那句话:"替我看看,这被劈开的命,到底能长出什么来。"
山风卷着松针掠过众人发梢,远处传来冰棱断裂的脆响——极北之地的风雪,似乎已经顺着命门令的纹路,吹进了这片松树林。
红衣女的红裙在雾中晃了晃,忽然停住脚步。
她侧过脸,眼尾红痣随着挑眉的动作颤了颤:"我去探路。"
苏婉的手指刚搭上八卦盘裂痕,闻言抬眼:"你?"
"剑气藏息,比你们的罗盘管用。"红衣女抽出半寸剑身,寒芒掠过韩锋手背,"那几个守陵的老东西,躲在松树林里撒追踪粉呢。"她瞥向唐晓晓脚边被踩碎的九宫盘,"小丫头的法器漏了气,现在整条山径都挂着你们的命数。"
唐晓晓的耳尖瞬间涨红,手指死死抠住笔记本边缘。
韩锋注意到她后颈冒起薄汗——这是她破译古卷时才会有的应激反应,显然被戳中了痛处。
"我去。"红衣女不等回应,红裙一旋便没入雾中。
她的脚步声极轻,像是被风卷着走的枯叶,可韩锋的天机之眼却捕捉到:她每一步都踩在松针重叠最密的位置,连草叶上的晨露都没抖落半滴。
三刻钟后,雾色转淡时,红衣女的红影又从原路飘回。
她剑尖挑着片染血的灰布,布角绣着金线盘云纹——正是守陵张家的族徽。
"三个暗桩,两个在悬岩下,一个扮猎户蹲在溪涧边。"她把灰布甩给苏婉,"我割断了他们的引魂绳,接下来半柱香,山径归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