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正男没说话,只是望着游乐园的方向。那里的旋转木马还在转,秦俊熙的身影独自站在灯火里,像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孩子。
远处忽然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白若溪的手机骤然响起,屏幕上跳动着“医院”两个字。她接起电话,下一秒,脸色惨白如纸。
“怎么了?”尹正男扶住她。
“我妈……我妈的手术出了问题,医院说费用不够,要停药……”白若溪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明明昨天还说没问题的……”
尹正男的眼神沉了沉,刚要说话,白若溪的手机又亮了,这次是条短信,发件人是秦俊熙:【到医院门口等我,费用我来解决。别闹脾气,你妈比什么都重要。】
白若溪看着短信,眼泪掉得更凶了。她知道,这是秦俊熙的圈套,是让她低头的筹码。可她没有选择。
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尹正男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送你去医院。”
车开出去很远后,白若溪回头望了一眼。游乐园的灯火越来越远,秦俊熙的身影早已看不见,只有那旋转木马的音乐,仿佛还在耳边盘旋,像一句永远说不出口的道歉。
而她不知道的是,秦俊熙此刻正站在林在景面前,将一份文件甩在她脸上:“撤掉对白阿姨手术的阻挠,否则,林氏和秦氏的合作,到此为止。”
林在景捡起文件,笑得阴冷:“你以为这样白若溪就会感激你?她只会觉得你在施舍。”
秦俊熙的眼神暗了暗,转身走向停车场。施舍也好,逼迫也罢,他不能让白若溪失去唯一的亲人。就像三年前,他没能护住她的父亲一样。
车窗外,城市的灯火明明灭灭,他忽然想起白若溪小时候,总爱追着他的车跑,奶声奶气地喊“俊熙哥哥”。那时候的风很暖,阳光很亮,他以为自己能永远护住她。
现在才知道,有些承诺,早在命运的急转弯处,就碎成了玻璃渣。
苏易川踢开工作室木门时,陶土混着劣质香水的气息扑面而来。父亲苏明哲正背对着门整理衬衫,他亲人的红丝巾还挂在拉坯机的摇杆上,像一摊凝固的血。
“砰——”
苏易川抄起案上的青瓷瓶砸在地上,碎瓷片溅到苏明哲脚踝,他却连眉峰都没动一下,只是慢悠悠转身:“翅膀硬了?敢砸我的东西了。”
“这地方是我妈生前的工作室。”苏易川的声音像淬了冰,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你带这种人来,就不怕她半夜来找你?”
苏明哲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刻薄:“你妈?她要是泉下有知,该庆幸我没把这破地方改成酒吧。倒是你,整天守着这些泥巴,能守住什么?”他捡起那方红丝巾,慢条斯理地叠好,“下周跟我去见张总女儿,她爸手里有城南那块地,对你的陶艺展有好处。”
“滚。”苏易川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我的事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苏明哲猛地逼近,唾沫星子溅在他脸上,“你以为你那点名气是怎么来的?没有苏家养着,你连买高岭土的钱都没有!别忘了,你妈当年就是因为搞这些破陶艺,才……”
“闭嘴!”苏易川一拳挥在父亲脸上,苏明哲踉跄着后退,撞翻了釉料架,靛蓝、赭石、茄紫的釉料泼了满地,像幅被揉碎的抽象画。
他喘着粗气转身就走,工作室的风铃被撞得叮当作响。走到巷口时,晚风卷着桂花香扑过来,苏易川忽然蹲下身,额头抵着冰冷的墙。
记忆里的香气不是这样的。应该是带着阳光的皂角香,混着陶土的腥气——那年他十五岁,蹲在工作室角落捏歪歪扭扭的小陶罐,车恩彩就坐在窗台上,晃着白帆布鞋教他调釉料:“赭石加一点石绿,烧出来会像春天的湖水哦。”
她的声音很软,像刚出窑的糯米瓷。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宋宇轩发来的消息:【佳乙那丫头去你常去的陶艺室了,说要学拉坯】。苏易川皱了皱眉,刚要回消息,就看见巷口跑过个穿着鹅黄色卫衣的身影,扎着高马尾,书包上的毛绒挂件一晃一晃的——是秋佳乙。
他下意识往阴影里躲了躲。
秋佳乙站在陶艺室门口,对着玻璃门理了理刘海,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教室里飘着淡淡的檀香,十几个拉坯机转得嗡嗡响,她一眼就看见靠窗的工作台后,坐着位穿米白色针织衫的女人。
“请问……是这里招学徒吗?”秋佳乙攥着书包带,有点紧张。
女人转过身,长发松松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温和的眉眼。她的手指很长,指腹带着薄茧,正拿着支细毛笔,往素坯上画缠枝莲:“我是这里的讲师,你要学陶艺?”
“嗯!”秋佳乙用力点头,“我想……我想学制茶盏,最好是能刻字的那种。”苏易川上次在拍卖会上拍下的那只柴烧盏,底款刻着极小的“川”字,她偷偷查过,说是制作者的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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