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立刻稳住,直视朱福那双如同深渊的眼睛:“主人明鉴!属下亲眼所见!”
“那包裹飞出的轨迹,落水的位置,绝无半点虚假!”
“当时,开封府的人已死绝,兄弟们围在属下身边,绝无他人能靠近!”
他的眼神坦荡,带着一种濒死之人的决绝。
朱福死死盯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
书房里的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只有烛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朱福粗重的喘息。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老爷,且先息怒……”
管家觑着朱福脸色,小心翼翼地挪前半步,声音有些发颤,“疤七……也是拼了性命,伤得这般重……”
“眼下,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应对……”
“应对?”
朱福猛地扭头,那淬毒般的目光刺向管家,吓得他一个哆嗦,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朱福喉咙里滚出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州桥那边呢?”
“火放得如何了?”
“话可都散出去了?”
“回老爷,”管家慌忙躬身,语速极快,“火势冲天!三处废仓烧得如同火海,映红了半个汴京城!”
“武侯铺和潜火队早已乱作一团!”
“州桥左近的酒肆脚店、勾栏瓦舍,都在疯传,说……说开封府李孝寿构陷忠良,手段卑劣,惹了天怒,这才招致天火惩戒!”
朱福胸膛剧烈起伏,粗重地喘息着。
他灰败的脸上,那狂怒的神色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令人心悸的算计。
他缓缓靠回榻背,那只伤脚极其小心地调整了一下位置。
“爹!爹!外面烧起来了!好大的火!是不是……”
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书房门再次被推开,一个身着华贵锦袍、面色因酒色过度而略显浮肿的青年闯了进来。
那人满脸兴奋,带着浓重的酒气,显然刚从外面玩乐回来。
管家和健仆连忙躬身:“大郎。”
被叫做大郎的男子一眼就看到了浑身浴血、垂首跪地的疤七。
他瞪大了眼睛,几步窜到疤七跟前,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毫不掩饰的好奇:“疤七?你这是咋了?跟人干架了?伤得这么重?”
“谁干的?告诉小爷,小爷带人去平了他!”
他一边说,一边还想去拍疤七的肩膀。
却被疤七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身避开了。
朱福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愤怒。
这可比脚上的伤更让他心烦意乱。
他厉声呵斥:“昌儿!聒噪什么!滚一边去!”
朱昌被父亲吼得一缩脖子,这才注意到书房内狼藉的地面和父亲那阴鸷得能滴出水来的脸色,以及空气中弥漫的压抑和血腥味。
他脸上的兴奋劲儿褪去不少,但好奇心更盛,嘴里咕哝着:“凶什么嘛……我就问问疤七怎么伤成这样……外面烧那么大火,到底是不是咱家干的啊?多威风……”
“住口!竖子无知!”
朱福怒视朱昌,“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滚出去!”
朱昌被父亲的眼神吓住,不敢再大声嚷嚷。
但还是不服气地撇着嘴,嘟囔着“问问都不行……”,
他磨磨蹭蹭地退到一旁,眼睛却还滴溜溜地在疤七和朱福身上转。
而那管家觑着朱福脸色,小心翼翼地把刚才对朱福的回话又低声快速对朱昌说了一遍:“……外面都在传,是开封府构陷忠良,惹了天怒,这才招致天火惩戒……”
“构陷忠良?天火惩戒?”
朱昌听得似懂非懂,但“天火惩戒”几个字让他觉得很是威风,脸上又露出几分得意,仿佛那火真是他放的一般。
朱福没再理会儿子,他的思绪已经完全转到了如何利用这场大火上。
他浑浊的眼珠转动,闪烁着老谋深算的光芒:“天火惩戒……构陷忠良……哼,这由头勉强可用,但火候还差得远!”
“那李孝寿?不过是个台前卒子!”
“这把火,要烧就烧到东宫,烧到赵桓那小儿头上!”
“要让他知道,动我朱家,便是自掘坟墓!”
“这‘构陷忠良’的污水,要泼得满汴京城都知道是他赵桓在背后指使!”
“李总管!”
“老奴在!”
“听着,”朱福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带着不容置疑的森冷,“火势让它自己烧着,就不必再添新火。”
“但要把风给我扇起来!”
“找几个伶俐的家生子,扮作义愤的士子、忧国的百姓。”
“让他们去茶楼酒肆,去太学门外!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