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煮好了,那后生喝下去没多久,便浑身冒汗,咳嗽渐止,说话也有力气了。华郎中又教秦牧羊:“麻黄虽好,却要分时令采。春生夏长,秋收冬藏,麻黄禀天地阳气而生,秋分后阳气收于根,此时采根入药,性最烈;春分后阳气发于茎,采茎则力稍缓。”
秦牧羊听得入了迷,把华郎中请到屋里,拿出自己多年记下的笔记:哪年冬天雪大,麻黄要多放些;哪年春天风大,得配些防风;若是老人孩子用,要剪去根须,只留茎秆,免得太过峻猛。华郎中翻看笔记,连连赞叹:“这些都是实践得来的真知啊!医道不分书本与田野,能活人者,皆是真经。”
临走时,华郎中留下一卷《神农本草经》的抄本,叮嘱秦牧羊:“麻黄性猛如虎,用好了能救命,用错了能伤人。若遇阴虚无汗者,断不可用;若是与辛夷同用,能增通鼻窍之力,此乃‘相须’;若与石膏同用,可制其燥烈,此乃‘相畏’——这便是药有七情,不可不知。”
秦牧羊将抄本供奉在灶台上,每日对着麻黄草诵读。他渐渐明白,这寒谷里的草木,原是与天地阴阳相通,与人身经络相应的。那些口耳相传的用法,竟与千年前的古训暗合,就像溪流汇入江海,自有脉络可寻。
第三回 伤寒横行日 经方显神威
又过了数十年,关中一带忽然流行起一场大病。那年是庚子年,五运属金,金气太过,六气又遇“客气”寒水加临,天地间燥寒交加。得病的人先是恶寒发热,无汗而喘,接着浑身骨节疼痛,连下床都难。官府贴出告示求医,却少有医者能治。
此时秦牧羊早已过世,他的曾孙秦仲继承了祖业,也成了谷里的“麻黄先生”。他记得曾祖笔记里写过,遇大疫之年,当观五运六气,顺天应人。这年燥寒伤肺,正是麻黄的用场。可这次的病比以往都重,单用麻黄收效甚微,秦仲急得嘴上起了燎泡。
一日,有位白发老者拄着拐杖来到寒谷,说自己是从洛阳来的,姓张,听闻这里有治伤寒的奇草,特来求取。秦仲见老者虽面带病容,目光却如炬,忙将他请进屋里,奉上麻黄汤。
张老者喝了一口,摇头道:“此汤力单,恐难敌今年的戾气。金气过旺则克木,木为肝,主疏泄;寒水过盛则伤阳,阳不化气则水停。麻黄虽能散寒,却少助阳化气之药啊。”
秦仲忙请教,张老者便取过纸笔,写下一方:麻黄三两,桂枝二两,杏仁七十个,甘草一两。“麻黄配桂枝,如日月同辉,一散一温,助阳气以破寒邪;加杏仁降肺气,甘草缓中,使发汗而不伤正,此乃‘麻黄汤’也。”
他解释道:“《素问》有云‘必先岁气,无伐天和’。今年金寒水冷,病在太阳,表实无汗,非此汤不能解。”说着,他让秦仲按方煎药,自己先喝了一剂。不过两个时辰,老者便出了身透汗,先前的头痛身痛竟去了大半。
恰逢村里有个壮汉染了重病,高热不退,喘得像拉风箱,脉浮紧如弓弦。张老者让秦仲用这方一试,壮汉喝下药后,汗出如浆,没多久便沉沉睡去,醒来后热退喘平,竟能起身喝粥了。
秦仲又惊又喜,求张老者多留些时日。张老者在谷里住了三个月,一边治病,一边向秦仲讲解医理:“人身小天地,与天地同呼吸。麻黄汤能治伤寒,是因它顺天地阳气升发之性,助人体开表散邪,合于‘春生’之道;而秋日收藏,若非重症,便不可轻用,恐伤阳气,此乃‘秋收冬藏’之理。”
他见秦仲收集的麻黄有青黄二色,便说:“青麻黄采于春,得木气多,偏于宣肺;黄麻黄采于秋,得金气多,偏于散寒。性味虽同,力却有别,这便是地脉赋予的细微差别。”
离谷时,张老者将写满医方的竹简留给秦仲,叹道:“医道在天地间,亦在人心间。我这《伤寒杂病论》中的方剂,原是集民间验方而成,如今得你这寒谷麻黄印证,更知实践出真知啊。”
第四回 地脉记真机 本草融经方
光阴荏苒,转眼又是百年。秦氏后人世代守着寒谷,种麻黄,用麻黄汤,医术渐渐传遍关中。北魏年间,朝廷要修《陕西通志》,派了个姓郦的史官来采风,特意寻访到了寒谷。
此时正值夏至,暑气蒸腾,可谷里的麻黄却长得格外精神,红茎绿叶,在烈日下舒展着。秦氏第七代传人秦越人,正在晒场上翻晒麻黄,见了史官,忙引至家中。
郦史官说明来意:“听闻此地麻黄能治伤寒,与古经记载相合,特来记录其产地、药性与用法。”秦越人便取来家中珍藏的《神农本草经》和《伤寒杂病论》抄本,又拿出祖辈传下的药谱,一一对照。
“您看,”秦越人指着药谱上的图画,“这秦岭麻黄,根入地三尺,茎高一尺有余,叶细如针,与《本草经》描述分毫不差。而《伤寒论》说麻黄汤‘主伤寒表实证’,我们用了百年,只要是恶寒无汗、脉浮紧的,一喝就见效,就像老祖宗说的‘如汤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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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郦史官去看麻黄田,指着不同地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