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之立于殿上长阶,望着外层冶轨闪烁的红光,一言不发。
他身着旧式矿督玄袍,黑底银纹,身影笔直如削,但那眉目间却透着疲惫与……
某种难言的幽闭。
他并非不知今日的铁浮城早已不属自己。
那座他一手构建、以为牢牢掌控的冶金重城,如今已被林庆那只老狼从里到外生吞活剥。
“他们连我的亲兵也都调走了。”
林靖之望着远方低声自语,唇边浮起一丝讥讽。
他身后八人肃立,皆是林家内阁的文吏、心腹、外派监察。
但每一个,眼神都如冰如针,字字谨慎。
——
忽然,殿门轻响,一道纤细的身影徐徐步入。
她着深绿襦裙,步伐细缓,低首持盏,一如往日殿中送茶侍女,无人多看一眼。
林靖之原本心绪缠乱,眼神也未曾移开冶轨方向。
他接过茶盏,刚欲饮,却忽觉指尖一凉——茶盏不似以往那般温热。
他眉心微蹙,低头一看。
茶面平静,却泛起一道极轻的涟漪,仿佛是有人在盯着他呼吸。
他缓缓抬眼,侍女正欲起身,却在那一瞬间……
与他四目相对。
那双眼——太静了,静得像深潭死水,却隐约透出一缕寒芒。
他呼吸一窒,胸口微紧,脑海中陡然闪过一个进入雾岭前,那位跟在萧景玄身后的女子。
“你是……”
他低声,不自觉后退一步,指尖下意识触碰左袖中的机簧。
“玄鸦?”
侍女唇角微扬,轻轻一笑。
“总管,不要动。”
下一瞬——银丝破袖而出,细若发丝,电光石火间绕住林靖之手腕。
一声轻响,林靖之手臂猛地一震,剧痛袭来,几乎脱位!
他强忍呻吟,脸色苍白:“你……你来干什么?”
玄鸦声音仍是那样轻柔,却带着寒意直逼骨髓:
“我不是来杀你,是来救你。”
话音未落,殿中一道身影猛然跃起,是林靖之的贴身亲侍,拔刀欲呼!
玄鸦身形未动,足尖轻点!
“啪!”
一掌落在对方后颈,动作干净利落,那人闷哼一声应声昏倒,连叫都未出一声。
剩下几人刚要动,林靖之却厉声喝止:
“都退下!”
幕僚你望我我望你,迟疑数息,终究不敢逆命,纷纷低头,缓退而出。
门外,玄鸦的暗卫早已经恭候多时,刀刃瞬间架在脖子上。
——
殿中重归寂静。
林靖之这才深吸一口气,轻抚被反扭的手腕,低声道:
“你……怎会在这?”
玄鸦收回银丝,整了整袖口,低声道:
“殿下已入铁浮城。”
“现在正伪装身份,潜入‘废人营’。”
林靖之神色一动。
“萧景玄?”
“他疯了?那地方是炼狱之下。林庆现在正在布置血雷,一旦爆发……”
“殿下自有他的计划。”玄鸦打断他,声音低冷。
“我们知道林庆设了‘血雷计划’。”
林靖之面色骤变,低声问:“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玄鸦没有立刻回答,眼神一闪,脑中却掠过那些埋藏不久的记忆。
回到丹阳不久,她与慕容冰率先赶往雾岭,欲支援殿下。
可还是晚了一步。
雾岭山下,南营阵地风声鹤唳。
老帅姜鸣铸满脸焦急,迎面第一句就是:“殿下带人上山了……生死未卜。”
她们追至外围,正逢雾岭雾障翻涌、响箭升起,南军强攻打响。
慕容冰沉声下令:“断后驻扎,伺机而动。”
然而山中迷雾浓重,她们几次尝试穿越皆失,直到意外踏入玄坳谷。
——竟与陆之骞不期而遇。
陆之骞神情凝重,展开张溯交回的密图,指尖停在图上密布红点间。
他声音低得像压着怒火:“这不是封锁图。”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而是血雷计划的详细图纸。这是齐仲海所绘,所以这一份图纸甚至比林庆的那份还要详细。”
图上每一点,都是预埋的雷。
名为‘血雷’,实为玉石俱焚的计划。
慕容冰闻言色变,缓缓吐出一句:“他……走的不是路,而是绝境。”
她第一次低声发颤:“带着两个人,就想闯进林家命门,太冒险了。”
凝思片刻,她指在图纸西南角的一道灰线上,语气转冷:“也许是牛犊子的死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