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灼人的暑气里,却透着股不同寻常的寒意:
檐角的铜铃无风自动,叮当作响的声浪里裹着细碎的躁动;
茶馆酒肆的喧嚣莫名低了三分,茶客们交头接耳时总忍不住瞟向街头穿藏青制服的身影;
就连皇城根下的老槐树,也似预感到什么,叶尖早早染上焦黄,被风一吹便簌簌坠落,在青石板上积起薄薄一层碎金,像给这座古都铺了层不安的垫层。
温羽凡推行的三项新政,此刻正像三枚浸了油的火药桶,在权贵圈层与江湖暗流里次第炸开。
肃清“幽灵职员”时,从某勋爵外甥办公桌搜出的镶钻手枪还摆在特勤九科的证物袋里,枪身刻着的家族纹章在灯下泛着冷光;
强制退休的文件刚贴出三日,就有退休老队员的儿子扛着镔铁大锤堵在协会门口,锤柄上缠着的红绸子被汗水浸得发黑;
而查处违规武馆时缴获的假资质印章,此刻正堆满了半间证物室,每个章面的篆字都透着拙劣的模仿,却足以让黑市上的“武徒三阶”证书炒到天价。
最先嗅到血腥味的是盘踞在媒体圈的笔杆子。
周愈民领衔的“文明守护同盟”像一群嗅到腐肉的秃鹫,一夜之间就在《京华时报》《燕京评论》等十余家报刊开辟专栏,白底黑字的版面成了他们的战场。
周愈民亲自操刀的社论《武道改革:披着强国外衣的暴力狂欢》,标题用加粗的楷体排得密不透风,字里行间全是淬了冰的嘲讽。
他从《礼记》里翻出“礼不下庶人”的古训,又引用西哲的“文明进阶论”,将温羽凡比作“用拳头丈量文明的暴君”,连特勤九科的肃清行动都被他曲解成“新军阀清洗异己”,文末那句“今日可废武者特权,明日便敢掀翻龙椅”,更是像根毒刺扎进不少权贵的心里。
晚间的电视访谈节目更是成了唇枪舌剑的擂台。
文史专家们穿着熨帖的中山装,对着镜头痛心疾首:“自古侠以武犯禁,温羽凡此举,是将潘多拉魔盒亲手打开!”
有位研究明清史的老教授,说到激动处竟抖落了袖中的折扇,扇面上“以和为贵”的题字在聚光灯下格外刺眼。
观众席上的掌声稀稀拉拉,前排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却拍得格外用力,他们袖口露出的朱雀局徽章若隐若现。
那是温羽凡安排的舆情监控人员,指尖在平板电脑上飞快滑动,将每个过激言论的时间点、措辞甚至微表情都记录在案,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像张无形的网,正悄然收拢。
更有人匿名给几家门户网站塞了钱,让“温羽凡暴政”的词条挂在热搜榜首整整三天。
点进去全是掐头去尾的视频:武馆老板被带走时挣扎的背影,退休老队员抹泪的特写,甚至有段经过剪辑的监控,把温羽凡捏碎子弹的画面和“暴力执法”的字幕硬凑在一起。
可评论区里,总有些 ID带着特勤九科的加密标识,冷静地贴出完整视频链接,像在泥沼里插起一根根清醒的标杆。
胡同深处的报亭老板对着堆积如山的报纸叹气,最新一期的《江湖夜报》头版,周愈民的头像占了半版,标题用血红的宋体写着“纣王再世”,而角落里,温羽凡在查处假武馆时救下的少年,正举着锦旗站在特勤九科门口,照片小得像粒芝麻。
风卷过报亭,将几张没钉牢的报纸吹上天空,油墨味混着秋老虎的热浪,在京城的上空酿出一场暴雨将至的压抑。
……
深夜的“云顶阁”私人会所笼罩在沉郁的奢华里。
水晶吊灯的万千碎光穿透雪茄烟雾,在胡桃木长桌上投下斑驳的光斑,与杯盏中晃荡的琥珀色威士忌交相辉映。
某勋爵指间的雪茄烟灰簌簌落在丝绒桌布上,他猛地抬手,水晶杯砸在桌面的脆响惊得周遭瞬间寂静。
杯底裂开的蛛网纹里,还沾着他外甥武馆的鎏金招牌拓印,那是今早从特勤九科查封清单上撕下来的。
“温羽凡算个什么东西?”勋爵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当年他在地下室当丧家犬时,见了我家的门房都得低着头走!”
坐在对面的银行家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的手术刀:“勋爵息怒。他查抄的‘龙血液’作坊,每月给咱们的分红够买三辆限量版劳斯莱斯。断了这条财路,就得让他知道剜肉的疼。”
他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划过,屏幕跳出特勤九科的预算明细:“非紧急项里的‘淬体药液采购’‘武者抚恤金’可以做点文章,下周起,这两块的拨款会‘恰好’延迟到账。”
斜对角的地产商突然嗤笑一声,将指间的钻石袖扣转得飞快:“我旗下的《京城晨报》明天就会登‘温羽凡任人唯亲’的头条,配图用他徒弟戴云华穿着副科长制服的照片,再编段‘靠裙带关系上位’的瞎话。老百姓就吃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