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守贞。”
“这孩子呢?”
“姜玉凤。”崔守贞散着乱发,揪着袖口,一脸木然,看着眼前这些衣着新鲜、打扮精致的女子,心道这些富家小姐们竟也抛头露面来这里办事。
“多大了?”
“我二十五,她八岁。”
“家是哪里的?”
“朱仙镇。”
“识字不?都会做什么?”
“我认识几个,她不认识,我们会唱戏。”
高文珍惊异,抬头看这两人,扭头和旁边的杨桂芝笑道:“咱这是第一次见有人会唱戏的。”
杨桂芝看着躲在崔守贞后面的姜玉凤,招手道:“这么小都会唱戏了,你过来,这有吃的。”
说完从油纸包里拿出一个果干,伸手递过去。
姜玉凤看到吃的,什么都没想,只感觉自己的胳膊要过去,伸手抓来塞到嘴里。
甜!一股从未有过的幸福感直冲发梢,这世上还有这么美味的东西。
崔守贞急道:“快吐出来!坏了嗓子!”说完捏着姜玉凤的嘴巴就要抠,但早已被咽下肚。
杨桂芝听了,感觉有些尴尬,不知道这行业的忌讳,自己好心办坏事。
高文珍与她商量:“我看也别分到厂坊里,直接把他们介绍给曹班主。”
杨桂芝笑道:“我看可以,都怪李际遇,上次社戏唱了一半就散了,正好周会长说这次要补回来。多了两人更热闹。”
也不问崔守贞,两人填写做工处:曹家戏班。
崔守贞坐在马车上,抱着喊冷的姜玉凤,摇摇晃晃。
看着手里紧握的三两银子,回想着安置讲解,双眼泪珠直流,边吸鼻子边擦泪。
回想过往,为了一二两银子,拼进去多少性命和骨肉分离的伤痛。
如今当听到免费发放四个字,崔守贞心态都崩了。
感觉之前活的都不像个人。
不值,每个人都不值。
曹班主拿到书办的信,得了两个旦角,心里欢喜,亲自带着找西林庄农会会长葛严年,找房子办理租赁手续。
又带着去杂货店购置东西,帮她俩拉着板车,上面有煤炉、煤球、棉被、米、面、盐、红薯叶等物。
崔守贞都不知道这些人在干吗,为啥要帮自己。
甚至怀疑前面这个拉车的人是不是班主,哪有这样说话心善的班主。
包括刚才那个什么会长,一看就是大人物,听到自己要租赁房屋,竟然还主动帮自己找房子。
这里的人,竟和那不愿回想之地差别如此之大。
无论崔守贞相信不相信,她都不由自主的跟着走。
到了西林庄靠着乡道的村边,有一处破房子,略有修缮,曹班主帮她俩卸下东西,教她们用煤炉生火。
安置好之后,拍了拍手,打下尘土:“你俩今天先歇息一晚,明天到那个院子去找我,咱戏班就在那。”
曹班主看着两人魂不附体的样子,摇着头回去了。
不是他热心,是周会长太热心,戏班子的事他非常关心,每次从周家沟去往杨家庄,都要路过这里看一看。
自己这戏班,现在靠周会长养活,得办好啊!
可戏班不像建筑厂,拉个人就能干,这戏班的人才实在难找,如今加上乐师,也才七八人。
崔守贞走进灶房,摸了摸盐坛子,食指放进去,又放到嘴里舔了舔,是真的。
摸了摸菜刀,敲了敲,叮叮作响。
再摸了摸一小布袋米,白花花,用手舀起来又洒下。
舀起来又洒下。
舀起来又洒下。
舀起来又洒下。
舀起来又洒下。
米粒沙沙作响。
她抱着米袋痛哭起来。
“娘,你别哭了,咱这是又找到新戏班,我不是被卖进去的吧?”
崔守贞抹了抹眼,蹲下双手按住姜玉凤幼小的双肩,四目相对:“相信娘,以后你只姓姜,不会再姓别人的姓。”
两个人坐在床边,喝着熬好的米粥,就着盐巴红薯叶,看着草席和新棉被,忽然互视一笑。
“娘,这里比老家好。”
“妮儿,这以后就是咱的家。咱们多挣些工钱,买个木桌和椅子,就可以坐着吃饭了。”
墙角的秋蟀,吱吱作响,窗外一轮明月挂在树梢。
照着西林庄、宋陵村、杨家庄、任庄、三家铺、洛尾湾等村子新到的流民们。
有的已酣然入睡,有的还做着噩梦,有的在院子里烧香磕头,为死去的亲人奠礼。
次日一早,两人见过曹班主,便开始练功。
崔守贞带着姜玉凤练嗓子。
练嗓子,最好在靠山靠水的地方,湿气润嗓。但无论是老家兰阳,还是这里,都干燥无比。
崔守贞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