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朱仙镇往西的重镇依次是中牟、郑州,一路上逃散的乡亲有很多,有听说哪里的村庄善老爷开仓施粥,便去吃粥的,还有到圃田泽里找吃食,再也不回不来的。
姜伙夫手持木棍,挑着扁担,护着崔守贞和张玉凤。
路上发现有倒毙的,苍蝇哄天,众人用手捂鼻,惶恐躲避。
张玉凤吓的颤栗,用手捂着眼,崔守贞忙拉着她的手放到鼻嘴上:“妮儿,你多看看,看多了就不怕了。”
“老爷!让俺们进去,讨口吃的吧!”众流民跪在郑州城门口哀求道。
郑州城门紧闭,楼上有官兵喝道:“速速离开!再不离开就放箭了!”
一个守备官站在城墙上远眺,逃难的队伍稀稀疏疏,自东向西,荒道上如同涓流。
哀叹道:“这能救么?能救得过来么?”
旁边一副官司空见惯,道:“若进了城,感染了瘟疫,我等罪过,性命不保。”
流民仍在哀求,只见城头放箭,一时死伤流民四五人,众人惊呵,赶忙离开城门,继续向西逃去。
姜伙夫三人的一袋小米早已和上树皮煮食一空,走在郑州去往荥阳的官道上,正两腿打软,却见前面的难民突然跑动起来了!
“前面是怎么了?”
崔守贞慌问身边一个同乡。
“前面有粥棚!”
周围听了,无力中有了力气,拼命往前跑。
两人紧拽着张玉凤,也跟上前去。
有几百步,只见几个工棚连着,棚前旗杆上悬着一个店招,上书:保民社。
棚里有持刀枪的兵丁警备着,棚里有几个中年男女,正围着几口大锅,给流民打饭。
里面赫然有商队主事张国忠、护卫队周怀武,协同周记郑州分号掌柜胡世用及其他几个伙计,被派驻到这里为流民续命。
开封到郑州将近百里,这一路走来,众流民必将食尽。
许多流民都倒在了郑州至荥阳地界,再不能往西走。
棚前已聚集了一百多人,周怀武喝道:“排队领饭,闹事不听者捆住扔到沟里。”
饥民中再有心恶之徒,如今都走不动,哪里有精神闹事,只是为了先抢到饭吃而已。
众人乖乖听命,排队焦急的等饭,闻着粥香,头都发晕。
姜伙夫拉着二人走上前。
张国忠问:“你们是一家?”
姜伙夫愣了一下,赶忙道:“是!是!”被发了三碗浓粥喝了,又让去别的棚领了一袋吃食,是红薯干。
这布袋是褡裢,能扛在肩上,装的不多,也就够吃到下一站。
众人喝了浓粥,吃了点咸菜,又到旁边水缸里舀点凉白开喝,补充了盐、水,歇息片刻,被赶到继续上路。
“此处只能吃一顿,不能多吃,继续往西走,还有粥棚!一直到巩县!那里有饭吃,有衣穿,有工作,有钱赚!”
流民们听了,不管是真是假,只看这些人能施粥的份上,也必是不会哄骗自己,即便是人牙子,也无所谓了。
心中燃起了希望,脚步也不由的加快。
果然!
这些善心老爷们没骗自己!
在荥阳、汜水都有粥棚,如在郑州一样,都是荥阳、汜水县里的周记分号,领命到官道上搭棚,为流民续命接引。
流民吃了三顿饱饭,节省点的,褡裢中还存了不少吃食。
众人脚步加快,离开汜水,进入虎牢关,便至巩县地界。
天色已黑,众人夜盲,见不得夜路,便夜宿黄河边。
姜伙夫喜道:“这保民社真是个大善人!”
汜水粥棚里的掌柜也说了,只需睡一夜,明日天黑前就能到巩县,便能有饭吃,有衣穿,有工做,有钱赚。
崔守贞看着张玉凤心喜,畅想道:“不知那里有戏班没,我们也好寻个活。玉凤,姜叔救了你,咱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在巩县好好过日子。”
张玉凤看着姜伙夫热切的目光,心里感激,道:“谢了姜叔。”
姜伙夫听了,略有黯淡,遥望远处,借着阴云下的月光,依稀见有山川连绵。
四周还有其他流民嘈杂声、细语声、咳嗽声、婴儿哭声,伴着黄河之水,惊涛拍岸声,在荒野间回荡。
正似睡非睡间,忽有人惊叫,姜伙夫睁眼醒来,便见一些恶民举着火把,从远处的山上跑下,举着柴刀向流民跑来。
姜伙夫惊起!
护住褡裢,赶忙站起拉着崔守贞和张玉凤:“快走!有山贼!”
三人也分不清东南西北,正顾躲着山贼,仓皇逃跑。
四散的流民如无头苍蝇,山贼只捡一些正撞上自己的倒霉蛋,一刀砍倒,把褡裢抢去。
姜伙夫拉着两人,漫无目的的乱跑,只顾躲着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