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书库

字:
关灯 护眼
九书库 > 花屋湘军传奇 > 第95章 科举棘途

第95章 科举棘途(2/4)

时任湖北巡抚的父亲,面沉如水,目光锐利如电,扫过榜单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最终停留在最末尾那几行冰冷的、没有他儿子名字的空白处。

    “嗣同……他……”管家声音干涩,几乎不成调。

    “说!”谭继洵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震得花厅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榜上……榜上无名……”管家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头垂得更低了。

    谭继洵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随即又强行压下,只从齿缝里冷冷挤出两个字:“卷子!”

    很快,誊抄回来的试卷副本连同主考官的朱笔批语被恭敬地呈上。

    谭继洵的目光掠过儿子那笔走龙蛇、锋芒毕露的破题文字,最终定格在卷首那几行刺目的朱砂批语上:

    “文气贲张,锐意过甚!譬若新发于硎,锋芒毕露,恐伤玉之温润。为文之道,当如圭璧含章,锋芒内敛,方合朝廷取士敦厚和平之旨。此等意气,非国家祥瑞之兆也!黜落。”

    “锋芒过盛……非国家祥瑞?”谭继洵捏着纸张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猛地将纸拍在旁边的紫檀小几上,震得杯盏叮当作响。

    花厅里死一般寂静,侍立的仆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而在后园的书房里,谭嗣同独自一人,正对着窗外一丛在风雨中摇曳的芭蕉。

    雨水顺着宽大的蕉叶滑落,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单调而固执的声响。

    他手中紧紧攥着那份誊抄回来的、被朱笔判了死刑的文章。

    那“非国家祥瑞”几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眼底,更烙在他的心上。窗外风雨如晦,他年轻的脸上第一次褪去了所有的飞扬神采,只剩下一种被巨大力量强行扭曲的困惑、不甘,以及一种被深深冒犯后的尖锐痛楚。那痛楚如此陌生而剧烈,竟让他一时分不清,这究竟是落在榜外的失败之痛,还是自己引以为傲的才情被彻底否定的屈辱之痛。

    他指节捏得发白,骨节处隐隐透出青筋,那薄薄的卷纸在他手中簌簌颤抖,仿佛随时会被这无声的怒火撕裂。

    时光在一次次启程赴考与垂头归家的轮回中悄然流逝。浏阳河畔那个十四岁的锐气少年,身形渐渐拔高,肩膀变得宽阔,眉宇间的稚气也沉淀为一种更深的思索,如同河床下被水流反复冲刷的卵石,棱角渐次磨圆,却更显沉实。

    然而,命运的刻刀并未因此变得温和。

    当谭继洵升任甘肃巩秦阶道,远赴西北边陲履职时,谭嗣同也随之踏上了更为荒凉艰苦的科举之路。光绪十一年(1885年),甘肃兰州贡院。

    时值盛夏,西北的烈日毫无遮拦地炙烤着大地,空气干燥得仿佛一点火星就能燃爆。

    贡院那低矮的号舍,由土坯垒成,如同一个个狭小的蒸笼,密密匝匝地排列着。当沉重的号舍门被“哐当”一声从外面锁死,一股令人窒息的、混合着尘土、汗臭和劣质油墨的浑浊热浪,瞬间将谭嗣同死死裹住。

    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如同吞咽滚烫的沙砾。

    汗水立刻浸透了他单薄的葛布衣衫,紧紧贴在皮肤上。

    他强迫自己凝神,看向考卷上的题目。然而,眼前墨黑的字迹却在闷热的空气中诡异地晃动、扭曲、晕染开来,模糊成一片混沌的墨影。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极力压抑着的沉重喘息声,间或夹杂着几声痛苦的呻吟和干呕,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在这死寂的蒸笼里格外刺耳。

    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刻都成了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猛地撕裂了令人窒息的沉闷!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濒死的绝望,仿佛来自地狱的呼号,直刺耳膜!

    “啊——放我出去!我……我喘不过气了!闷……闷死我了啊——!”

    紧接着,是沉重的身体猛烈撞击号舍板壁的“砰砰”声,伴随着木板痛苦的呻吟。

    那声音由狂暴逐渐变得无力,最终只剩下断断续续、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哑喘息,越来越微弱。

    “救命……救……”最后几个字,微弱得如同蚊蚋,随即彻底消失。

    整个贡院陷入了一种比死寂更可怕的沉默。所有尚存一丝清醒的考生都僵住了,连呼吸都停滞了。

    一种冰冷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无形的毒藤,瞬间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

    谭嗣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将他因酷热而昏沉的头脑激得一片冰凉。

    他死死攥着笔杆,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手心里全是冷汗,黏腻冰凉。那垂死的哀嚎和绝望的撞击声,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挥之不去。

    他仿佛能透过那薄薄的土坯墙,看到隔壁号舍里那张因极度缺氧而扭曲、青紫的面孔,那双圆睁的、死不瞑目的眼睛,正直勾勾地“望”着这吃人的牢笼。

    “肃静!再有喧哗扰乱考场者,同罪论处!”号令官冰冷、毫无人气的呵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内容有问题?点击>>>邮件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