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献策”,每一次“预判”,都伴随着胸口噬魂盘那冰冷彻骨的悸动和对自身存在的明显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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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晰地感觉到,每当他利用未来的知识强行介入历史的流向,盘上那些扭曲的纹路似乎就变得更深邃、更幽暗一分。
仿佛有看不见的东西,他的生命力,他的记忆碎片,甚至是他灵魂的一部分,正被它悄然吞噬。
而那枚温润的双鱼玉佩,则始终沉默着,像一个无动于衷的旁观者,又像一道永恒的枷锁。
后来……,再后来……。
左宗棠,那位鹰视狼顾、刚烈如火的一代雄杰,很快注意到了这个仿佛天生为战场而生的“周疯子”。
他擢升他,倚重他,引为心腹。西征平回,抬棺入疆,周宽世策马追随在左帅的大纛之下,长刀饮血,战袍尽赤。
他成了左帅手中一把最锋利也最沉默的刀。
左帅赞他“心思缜密,常有神助,尤善洞察先机”,只有周宽世自己知道,每一次所谓的“神助”,都是对历史的又一次僭越,都是噬魂盘对他灵魂深处某些东西的又一次啃噬。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行走在悬崖边的窃贼,偷取着未来的烛火,照亮眼前一寸黑暗,却加速燃烧着自己,每一次成功的“洞察”,都让他离那个叫“周平”的源头更远一步。
然而,历史的洪流,终究非一人一器所能撼动。中法战争,马尾海战,福建水师灰飞烟灭的噩耗传来时,周宽世正在病榻上挣扎。
剧烈的咳嗽撕扯着他的肺腑,仿佛要将那颗心也一并咳出来。
他捧着那份染着耻辱墨迹的战报,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冻结。
噬魂盘在怀里疯狂地震颤,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疯狂地抽取着他所剩无几的精气神。
他预见了这场惨败,甚至在左帅生前就曾多次隐晦地提及海防的极度脆弱和列强舰队炮的可怕。
但个人的微末挣扎,在帝国积重难返的颓势和朝堂根深蒂固的昏聩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他终究没能改变那场大火,没能改变那片染透马江的同胞之血。
“天意…难违…”他当时咳着血,望着福州方向,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破败的风箱。
那一刻,他清晰地感到,支撑他在这条荆棘路上走下去的某种东西,彻底断裂了。噬魂盘的冰冷似乎浸透了他的骨髓。
左宗棠的死讯,如同一记沉重的丧钟,彻底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终结,也抽走了周宽世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火苗。
他拖着这副被旧伤和噬魂盘双重侵蚀、早已千疮百孔的残躯,回到了湘中湘乡县,回到了自己的这座“三百斗花屋”。
花屋早已不复盛时,庭院深深,却荒草蔓生,曾经精心打理的名贵山茶、牡丹大多凋零,只剩下几株老山茶在墙角倔强地开着,红得刺眼,像凝固的血。
他带回的几株“异种”玫瑰,无论怎样精心照料,终究水土不服,只开了一季便彻底枯萎。
这何尝不是他自身的写照?一个时空的异客,注定无法在这片土地上真正扎根。
深秋的寒风从窗棂的缝隙里钻进来,带着刺骨的湿意,卷动着室内浑浊的药味和衰朽的气息。
周宽世猛地一颤,从深沉的回忆漩涡中挣脱出来,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
暗红的血沫溅在身前冰冷的青铜噬魂盘上,那粘稠的液体竟诡异地沿着盘面扭曲的纹路缓缓流动。
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渐渐渗入那些深邃的刻痕之中,一丝微弱的、令人心悸的青光在盘底一闪而逝。
他枯槁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指尖拂过盘面那冰冷诡异的纹路,又紧紧攥住一直贴身佩戴、温润中带着一丝奇异凉意的双鱼玉佩。
这两件伴随他跨越时空洪流而来的异物,曾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在这乱世中挣扎求存的依仗,如今却成了缠绕他灵魂、催他速死的枷锁。
噬魂盘在吞噬,不仅仅是他强行窥探和干预历史所付出的“代价”,更在无声无息中啃食着他本身的存在,将他从那个名为“周平”的源头,一点点剥离、消解。
玉佩则像一枚冰冷的标记,证明着他这不属于此世的身份。
不能留!绝不能留!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火焰,在他即将熄灭的生命里猛烈燃烧起来。
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它们的异常,不能让它们落入任何人之手,无论是贪欲熏心之徒,还是野心勃勃之辈。
它们带来的,只会是灾殃,是扭曲,是如他一般被历史夹缝碾碎的痛苦。
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他这荒谬一生的最大嘲讽!
三河的惨剧、无数次战场上的挣扎、最终无法挽回的国殇……一切的源头,或许就是这场不该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