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湘营!死战不退!城不破,绝不还!” 谭氏兄弟与身后所有老湘营将士齐声怒吼,声浪直冲云霄,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惨烈决绝。
刘锦棠手中长剑在阴沉的天空下划出一个充满杀伐之气的半圆,最终狠狠劈下:
“三路合围,锁死古牧地!各军依令而行——明日寅时初刻,埋锅造饭,寅时三刻,全军开拔!直取古牧地!”
“直取古牧地!直取古牧地!” 震天的吼声再次席卷大地。
风更烈了,卷着砂石,抽打着校场上林立的刀枪旗帜,发出呜呜的尖啸,仿佛西域大地也在为即将到来的血战而颤栗、而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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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浓稠如墨,沉沉地压在古牧地以东广袤的戈壁滩上。寒风卷着沙砾,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大地一片死寂,只有风声,掩盖了一切可能存在的声响。
在这片凝固的黑暗深处,刘锦棠亲率的湘军主力,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无声无息地完成了最后的集结。
士兵们口衔枚,马勒嚼,人披甲,刀出鞘,数千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冷的光,紧盯着前方那座在夜色中如同狰狞巨兽匍匐的城池轮廓。
刘锦棠策马立于一处微微隆起的土坡上,山文甲在稀薄的星光下泛着冷硬的微光。
他身后,是谭上连、谭拔萃率领的老湘营精锐,如同一柄柄插在鞘中却已按捺不住嗡鸣的利刃。更远处,是列阵完毕的攻城主力。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缓缓流淌。刘锦棠的目光穿透黑暗,死死锁住古牧地东城墙。
那里,叛军的火把如同稀疏的鬼眼,在风中摇曳,偶尔传来模糊的梆子声和巡逻士兵拖沓的脚步声——城头的守军显然被白日南路余虎恩部的猛烈佯攻所疲惫,警惕性已松懈。
“军门,” 谭上连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如同弓弦拉满,“时辰快到了。”
刘锦棠没有回头,只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然后猛地向下一挥!
没有震天的呐喊,没有激昂的战鼓。这致命一击的开端,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然而,在这片死寂之下,一股钢铁洪流骤然发动!大地开始发出沉闷的、有节奏的震颤。
数百名精挑细选的湘军死士,身披最厚实的重甲,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钢铁傀儡,以惊人的速度沉默地向前推进。他们肩扛着连夜赶制的巨大云梯,那粗大的原木在黑暗中如同巨兽的脊骨。
沉重的脚步声汇聚成一片低沉的轰鸣,如同地底奔涌的闷雷,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轰隆!轰隆!轰隆!”
这绝非人力的声响!
城头昏昏欲睡的叛军哨兵猛地一个激灵,惊恐地探出头。
黑暗中,影影绰绰,只看到一片移动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山峦”正急速逼近城墙!那沉闷如雷的脚步声,踏在每一个守军的心坎上!
“什……什么东西?!” 一个哨兵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
“是清妖!清妖攻城了!快!快示警!放箭!礌石滚木!” 城头瞬间炸开了锅!尖锐的铜锣声凄厉地划破夜空,火把被慌乱地点燃,人影幢幢,一片混乱。
箭矢如飞蝗般盲目地向黑暗中那片移动的“铁山”射去,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却大多徒劳地弹开。
沉重的礌石和滚木被手忙脚乱地推下城墙,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激起大片尘土。
整个东城墙上,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火力,都被这突兀出现、声势骇人却又行动相对“迟缓”的钢铁洪流死死吸引。
叛军的惊呼、咒骂、弓弦的崩响、滚木礌石的撞击声,响成一片。
就在这片由死亡喧嚣构成的“幕布”之后,真正的杀招,如同暗夜中无声滑行的毒蛇,悄然启动。
距离城墙根百步之遥,一片看似毫无异状的乱石沙丘之后。刘锦棠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标尺,扫过前方城墙下被混乱完全遮蔽的阴影区域。他再次抬手,这次的动作更小,更隐蔽,只是食指和中指并拢,向前轻轻一点。
没有呐喊,只有一片比夜色更深的黑影,贴着地面,如同鬼魅般疾速向前流动!
两百名最精悍、身手最矫健的老湘营尖刀,在谭拔萃亲自率领下,如同离弦之箭,射向城墙!他们人人背负着奇特的工具——不是长梯,而是粗大的绳索、带着锋利铁爪的飞钩、以及沉重的短柄铁锤和钢凿。他们利用城墙根下因礌石滚木砸落而形成的坑洼和死角,在阴影中极速穿行,动作迅捷如狸猫,落地无声!
城头的喧嚣和火光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当叛军士兵的视线和箭矢都被正面那声势浩大的“铁山”吸引时,谭拔萃和他的尖刀队,已如壁虎般悄无声息地贴到了冰冷的城墙根下!
“快!分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