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柏手腕一拧,猛地拔出了匕首。老者的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顺我者昌。”阿古柏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略高,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巴扎上空。
他的声音冰冷、平稳,没有丝毫情绪的起伏,如同在陈述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他手中的匕首,血槽里正有温热的鲜血汩汩流淌,顺着闪亮的刀尖,滴落在那片迅速扩大的血泊中。
他没有停顿,甚至没有擦拭匕首上的血迹,直接走向下一个犯人——那个年轻的畏兀儿工匠。
工匠看着同伴惨死,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徒劳地扭动着身体。
“逆我者亡。”
又是干净利落的一刺!匕首再次深深没入血肉之躯。
惨叫声被堵在喉咙里,化作短促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哼。
又一条生命在寒光与血花中消逝。
阿古柏的脚步沉稳,如同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
他走向第三个犯人——那个强壮却绝望的哈萨克汉子。
匕首举起,落下,拔出。动作简洁、高效,带着一种冷酷到极致的韵律感。
“这便是哲德沙尔的律法!”
“这便是毕条勒特汗的意志!”
每处决一人,他便吐出一句冰冷的话语,如同铁锤敲打砧板,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的重量,狠狠砸在周围每一个目睹者的心头。
匕首一次次刺入,拔出,带出喷涌的血泉,在石板地上汇集成更大、更粘稠的猩红溪流。
那柄金鞘匕首,此刻已被新鲜的、温热的血液彻底覆盖,刀鞘上原本暗红的古老血渍被新的、更加鲜亮的血液冲刷、
浸润,纹路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刺眼。血珠顺着刀尖不断滴落,在血泊中砸开小小的涟漪。
当最后一名犯人倒在血泊中时,阿古柏停在了十字路口的正中央。
他的锦袍下摆和昂贵的貂皮大氅边缘,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喷溅的血点。
六具尸体横陈在他脚下,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如同实质,猛烈地冲击着每一个人的鼻腔和神经。
阿古柏缓缓转过身,面向四周鸦雀无声、匍匐在地、如同石雕般的人群。
他右手紧握着那柄滴血的金鞘匕首,高高举起!匕首上淋漓的鲜血在阳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顺着他的手臂蜿蜒流下,染红了昂贵的皮手套。
“看清楚了!”他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摧毁一切的力量。
“这,就是忤逆的下场!这,就是哲德沙尔的铁律!顺我者,得享太平;逆我者,血溅五步!”
他猛地将手中的匕首,朝着脚下被鲜血浸透的石板地狠狠扎下!
“嚓!”
锋利的匕首深深刺入石板间的缝隙,直至没柄!
刀身兀自微微颤动,发出低沉的嗡鸣。那华丽的金色刀鞘和妖异的暗红血纹,在血泊的映衬下,显得无比狰狞。
粘稠的鲜血顺着刀柄、刀鞘流淌下来,覆盖在冰冷的石板上,又迅速被石板吸收、凝固,将那柄匕首牢牢地“焊”在了这片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上。
它不再仅仅是一把匕首,而是一个图腾,一个用生命和恐惧浇铸而成的权力图腾,无声地宣告着“毕条勒特汗”对这片土地、对这里所有生灵的绝对主宰。
刺鼻的血腥味在巴扎上空盘旋、沉淀,与之前的喧嚣混杂,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
无数双眼睛惊恐地盯着那柄插在血泊中的匕首,盯着那个站在尸骸中央、如同魔神般的男人。
绝对的死寂中,只有那匕首的嗡鸣,和远处不知是谁压抑不住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啜泣声。
阿古柏冰冷的视线扫过一张张惨白如纸、写满恐惧的面孔。
他缓缓抽出腰间的弯刀,刀尖斜指苍穹,刀身上倒映着巴扎扭曲的影像和淋漓的血色,声音如同西伯利亚寒流刮过冰原:
“从喀什噶尔的绿洲到乌鲁木齐的雪原,哲德沙尔的马蹄所至,唯有臣服,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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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刀,在哲德沙尔汗国的版图上刻下扩张的印记,也刻下更深的血痕。
阿古柏的铁骑踏过天山南北,吐鲁番的葡萄架下染过血,乌鲁木齐的城头也最终插上了哲德沙尔的狼头旗。
汗国的疆域达到了顶点,如同一个被强行吹胀、随时可能爆裂的皮囊。
然而,那柄象征着绝对权力的金鞘匕首,其上的血色却一日深过一日,几乎掩盖了黄金的本色。
每一次出鞘,都意味着一个村庄的消失,一个家族的湮灭,一种古老声音的永久沉寂。
阿古柏的统治,建立在一片由无数冤魂和各族白骨堆砌而成的流沙之上,表面的巍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