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连忙道:“陈庆那疯子抱着尸首,不让任何人靠近!眼睛红得像要吃人!酒楼里全乱了,那些士绅老爷们都吓傻了,有想跑的,被陈庆带来的兵堵在门口,谁也不敢动!”
“河豚……那汤盅呢?厨子呢?”赵汝贤追问,声音发紧。
“汤盅……小的出来时,好像还……还在桌上?厨子……是王老爷府上带来的,料理完就被王老爷的人带走了,现在……应该在府上?”管家看向王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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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赵汝贤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指着王百万,“你的人!你的人下的手!痕迹必须抹干净!立刻!马上!让你的人,把那厨子……”
他做了一个凶狠的抹脖子动作,眼神狠戾,“处理掉!还有那汤盅,所有碰过那河豚羹的器皿,全部销毁!一点渣滓都不能留!快去!”
“是!是!”王百万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就要往外冲。
“还有!”赵汝贤厉声喝住他,“管好你的嘴!管好你手下所有人的嘴!咬死了就是意外!是河豚处理不干净!是周开锡自己逞强要吃!谁敢泄露半个字,我让他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看着王百万跌跌撞撞冲出去的背影,赵汝贤脱力般重重跌回椅子里,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官服。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喃喃自语,声音充满了绝望和一丝疯狂的侥幸:“意外……只能是意外……一场不幸的意外……”
得月楼内,死寂如墓。
喜庆的红绸彩带依旧高悬,却映衬着中央那一幕惨烈的景象,显得无比诡异而讽刺。
宾客们早已瘫软在地或缩在角落,面无人色,噤若寒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失禁的恶臭。
周开锡冰冷的尸体平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下是猩红的地毯,更衬得他脸色灰败如纸。
暗红色的血渍在他头颈周围洇开一大片,早已凝固,如同盛开的、不祥的彼岸花。
那双曾经洞悉世情的眼睛,至死也未能完全闭上,微微开阖着一条细缝,空洞地“望”着雕梁画栋的屋顶,仿佛凝固着最后的讥诮与不甘。
陈庆如同石雕般跪坐在尸体旁。他脱下了自己的外袍,小心翼翼地盖在周开锡身上,遮住了那刺目的血污和最后凝固的惨状。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怕惊扰了军门的安眠。
然而,当他抬起头时,那张被血污和尘土沾染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泪水,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那双眼睛,赤红如血,里面翻涌的不是悲伤,而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最纯粹的、最暴戾的杀意!
这杀意如同实质的寒冰,冻得周围几个想上前帮忙收敛的同袍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站起身。骨头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吧声,在死寂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烧红的烙铁,带着能灼穿灵魂的恨意,一寸寸地扫过瘫软在地、裤裆湿透、抖得如同秋风落叶的王百万,扫过脸色惨白如鬼、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的赵汝贤,扫过那些缩在角落、眼神躲闪、大气不敢出的秦州士绅……
每一个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感觉像是被毒蛇的信子舔过脖颈,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下来。
陈庆最终什么也没说。他弯下腰,用那双沾满血污却异常稳定的手,将周开锡冰冷的遗体小心翼翼地、如同托着稀世珍宝般,打横抱起。
周开锡的头颅无力地垂靠在他的臂弯里,曾经顶天立地的身躯此刻轻得令人心碎。
抱着他的军门,陈庆一步一步,沉重地、坚定地向酒楼大门走去。
他的脚步踏在猩红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如同敲响的丧钟。
堵在门口的湘勇士兵们,眼含热泪,自动分开一条通道。
他们看向陈庆怀中那被袍子覆盖的遗体,再看向陈庆那双赤红如血、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每个人都握紧了手中的刀枪,胸膛剧烈起伏,一股悲怆而肃杀的戾气在沉默中疯狂滋长。
当陈庆抱着周开锡的尸身,即将跨出得月楼那高高的门槛时,他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冰冷的目光如同淬毒的箭矢,最后一次射向瘫在角落阴影里的王百万。
那眼神,没有任何言语,却比最恶毒的诅咒更令人胆寒。
里面清晰地写着:我认得你!我记住你了!血债,必将血偿!
然后,他抱着他的军门,一步踏入了门外铅灰色的、压抑的天光之中。
得月楼内,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王百万在陈庆最后那一眼的注视下,身体猛地一抽,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鸣般的怪响,双眼翻白,彻底晕死过去。
赵汝贤则瘫在椅子里,望着陈庆消失的门口,望着地上那滩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