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那雷霆万钧的一刀,硬生生停在了半空,距离王百万的脖颈不过半尺!
冰冷的刀气激得王百万颈后汗毛倒竖,他肥胖的身体筛糠般抖起来,一股腥臊的液体瞬间浸透了他的锦袍裤裆,顺着腿流到地上。
周开锡佝偻着身体,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如同破旧风箱在拉扯,发出嗬嗬的可怕声响。
鲜血,暗红色的、带着浓烈腥气的鲜血,开始不受控制地从他紧抿的嘴角溢出,一滴、两滴……迅速染红了他靛青色的前襟。
他死死抓着陈庆的手腕,阻止了那致命的一刀,然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
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瞳孔因为剧痛和神经毒素的侵蚀而有些涣散,却依旧燃烧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光芒。
他不再看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的王百万,而是越过他,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死死钉在同样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的知州赵汝贤脸上。
“赵……赵大人……”周开锡的声音微弱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沫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笑意,“好……好手段……真是好手段啊……”
他喘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更多的鲜血涌出嘴角。
他死死盯着赵汝贤那双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眼睛,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更加深刻,仿佛在欣赏对方濒死的挣扎。
“这……这毒……比刀枪……狠……比炮子……毒……”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血,“算计人心……比杀人……更绝……赵大人……王某……你们……赢了……”
话音未落,周开锡的身体猛地一阵剧烈的抽搐,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他死死抓着陈庆手腕的那只手,骤然失去了所有力气,颓然滑落。
他高大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如同被砍断的巨树,轰然向后倒去!
“军门——!!!”
陈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如同孤狼泣血般的悲号!
他丢开钢刀,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在周开锡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之前,用双臂死死抱住了他。
周开锡躺在陈庆怀里,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着,脸色灰败如金纸,暗红的血沫不断从口鼻中涌出,染红了陈庆的衣襟。
他的眼睛微微睁着,瞳孔已经彻底涣散,却依旧固执地对着上方得月楼那绘着富贵牡丹的彩绘藻井,仿佛在质问这无情的苍天,又像是要将这污浊世间最后的一幕刻入永恒的死寂。
暖阁里,炭火依旧烧得通红,发出噼啪的微响。赵汝贤瘫坐在太师椅里,面如死灰,官帽歪斜,汗水浸透了他的里衣,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王百万则像一摊烂泥般软在铺着厚厚绒毯的地上,锦袍下摆湿了一大片,散发着难闻的骚臭。
他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反复念叨着:“死了……死了……他死了……真死了……”不知是极度的恐惧还是大仇得报的虚脱。
“死了!真死了!”一个心腹管家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进来,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变了调。
“赵大人!王老爷!周开锡……周开锡他……断气了!就在席上!七窍流血,死透了!”
这声“死透了”如同丧钟,狠狠敲在赵汝贤心头。
他猛地一哆嗦,眼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双腿却软得如同面条,试了几次都跌坐回去。
“好……好……”王百万却像是突然回了魂,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混杂着狂喜和后怕的扭曲表情,声音嘶哑地低吼着。
“死了好!死了干净!断我财路者,就该是这个下场!周扒皮!你也有今天!”他状若癫狂,眼中闪烁着一种病态的兴奋光芒。
“闭嘴!蠢货!”赵汝贤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尖利得破了音,充满了恐惧。
“死了?他是死了!可他是怎么死的?死在你的河豚宴上!死在本官作陪的席面上!死在他刚刚抄没了你私货的时候!你以为左宗棠是吃素的?你以为他麾下那些如狼似虎的湘勇是摆设?等着吧!等着左屠夫的雷霆之怒吧!我们都得给他陪葬!都得死!”
赵汝贤的怒吼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王百万头上。
他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这才意识到,毒死一个左宗棠的方面大员,捅了多大的马蜂窝。
他肥胖的身体又开始筛糠般抖起来,比刚才更甚。
“那……那怎么办?赵大人……您……您得拿个主意啊!”王百万彻底慌了神,扑到赵汝贤脚边,语无伦次。
赵汝贤喘着粗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浑浊的眼珠在惊恐中疯狂转动。
他猛地看向管家:“现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