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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兰州机器局(3/5)

透着一股透支般的疲惫,脚步沉重地陷在泥泞的河滩里。

    胡雪岩站在码头上,脸色比在汉口时更加灰败,仿佛大病初愈。

    他面前摊开着一本厚厚的清单,墨迹被雨水和汗水晕染开一片片模糊的墨团。

    他手中那支紫毫笔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着,却迟迟无法落下。

    笔尖凝聚的墨汁终于承受不住重量,“啪嗒”一声滴落在“精密齿轮(英制)”那一栏后面,迅速洇开一团更大的墨迹。

    他闭了闭眼,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最终用尽全身力气,在那团墨迹旁,颤抖着写下两个沉重如铅的字:沉江。

    写罢,他猛地将笔掷开,仿佛那笔杆烫手。紫毫笔在泥地上滚了几圈,沾满污秽。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水腥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将目光从清单上移开,投向眼前这蜿蜒西去的汉水。

    河水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浑浊的黄绿色,看似平缓,水面下却暗藏着无数漩涡和潜流,河床上嶙峋的礁石如同潜伏的恶兽獠牙。

    “换船。”胡雪岩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吃水深的江船到此为止。

    找本地最好的‘歪屁股’(一种平底浅水船),船老大要熟谙水道,人手要足。”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与这条桀骜河流无休止的搏斗。

    那些勉强找到的平底小船,在汉江变幻莫测的激流和浅滩面前,显得如此渺小脆弱。船队如同行走在刀尖之上。

    “小心!青石滩!左满舵!篙子顶住右边!”经验丰富的老船老大站在船头,古铜色的脸上刻满风霜,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骤然翻起白沫的湍急水面,嘶哑的吼声在峡谷间回荡。

    这里是汉江有名的鬼门关,暗礁密布,水流如同被无形巨手拧紧的绳索,疯狂旋转。

    几艘小船被狂暴的水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冲向犬牙交错的礁石群!

    “顶住!顶住啊!”船工们眼珠暴突,脖子上青筋根根贲起,七八条碗口粗的长篙死死抵住船身两侧,篙尖在坚硬的礁石上摩擦,发出刺耳尖锐的刮擦声,溅起一溜火星!

    船体在巨力和礁石的夹击下剧烈震颤,发出痛苦的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解体。

    每一次撞击都让胡雪岩的心提到嗓子眼,他紧抓着船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淤泥。

    终于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礁石群,船老大刚抹了把汗,急促的哨音又从后方传来:“搁浅了!三号船!龙骨卡住了!”

    一艘载着沉重锅炉部件的小船,在看似平缓的浅水区,船底猛地一震,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整个船身骤然停止!

    湍急的河水立刻涌上甲板。船工们跳进齐腰深、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号子声在峡谷中回荡,肩膀抵着船帮,用尽全身力气推、扛、撬。

    粗大的绳索套在岸边的树干上,岸上的湘勇喊着号子,像拔河一样拼命向后拉拽。

    船身在泥淖中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一寸寸、艰难无比地挣脱束缚。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船工们从胸腔里挤出的、野兽般的嘶吼。

    当船队终于挣扎着抵达汉水上游的终点——郧阳府码头时,时间已悄然滑过了一个多月。

    所有的人都脱了形,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眼神里只剩下麻木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本能的坚韧。王铁柱靠在一堆卸下的木箱旁,大口喘着粗气,解开浸满汗水和河水、早已板结发硬的衣襟,露出胸膛上几道被篙子磨破又反复结痂的深紫色血痕,如同烙印。

    胡雪岩扶着岸边一根冰冷的拴船石柱才勉强站稳。他望着岸上堆积如山的、同样被泥水浸染得面目全非的机器部件,目光最终落在清单上新增的几行字迹上:“锅炉底座变形(浅滩搁浅碰撞)”、“传动轴弯曲(激流颠簸)”、“备用钢索损失过半(加固消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他紧绷的神经。

    水路的磨难终于到了尽头,然而前方横亘的,是更加令人望而生畏的秦岭天堑。那连绵起伏、云雾缭绕的黛青色山脉,沉默地矗立在西北方向,像一道巨大的、无法逾越的屏障,投下沉重而冰冷的阴影。

    秦岭,这座横亘于华夏腹地的巨龙,用它连绵不绝、高耸入云的青色脊梁,将南北彻底隔绝。

    当胡雪岩一行押着由数百辆牛车、骡车组成的庞大车队,如同蝼蚁般蠕动到它的脚下时,所有人都被一种无声的宏大与压迫感攫住了呼吸。

    抬头望去,陡峭的山壁如同被巨斧劈开,直插云霄,裸露的岩石在薄暮中泛着冷硬的青灰色。

    狭窄的古道如同一条被随意丢弃的细线,在陡峭的山壁上蜿蜒盘旋,时而被茂密的原始森林吞没,时而又惊险地悬挂在万丈深渊的边缘。栈道——那些依附着绝壁、由粗大圆木和石板拼凑而成的脆弱通道,在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宛如通往天际的危桥。

    “拆!”胡雪岩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嘶哑。

    眼前这仅容一人一骑勉强通行的栈道,根本无法承载那些庞大的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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