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壕沟被挖得又深又宽,布满尖桩。
守城者依托着坚固的城墙和寨堡,如同缩进硬壳的乌龟,任凭捻军在城外如何叫骂、驰射挑衅,就是死守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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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有小股捻军试图寻找防御薄弱点,却往往在复杂的塬梁沟壑间迷失方向,或是遭遇熟悉地形的乡勇伏击,损失些人马,却毫无所获。
张宗禹骑在他那匹雄健的乌骓马上,驻马在一处高坡,俯瞰着这片看似平坦、实则步步杀机的土地。
他正值壮年,面容粗犷,眼神锐利中带着一丝草莽枭雄的狡黠。
此刻,他那张被风沙磨砺得粗糙的脸上,却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阴霾和挥之不去的焦虑。
“左骡子……好毒的手段!” 他咬着牙,声音低沉。
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打法。敌人主力避而不战,却用这空荡荡的荒原、坚硬的城池和无处不在的“眼睛”,一点点消磨着他的锐气和力量。
骑兵的优势在沟壑纵横、缺乏补给的环境里,被极大限制。
战马日渐消瘦,士气在无休止的扑空和挫败中悄然低落。
“总旗主,探马回报,北面延安府方向,刘松山的湘军筑垒连营,把金积堡围得像铁桶,马化龙的人根本出不来!南边秦岭古道,周开锡守得死死的,粮车源源不断往西安运!西安城更是铜墙铁壁!”
一名心腹头领策马上前,语气沉重,“左宗棠这是把我们困在关中,要活活耗死我们啊!
而且……最近探马损失很大,好多弟兄出去就回不来了,像是……像是有人专门在盯着我们,把我们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
张宗禹的心猛地一沉,孤立无援!行踪暴露!粮草断绝!这几个词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神经。
他抬头望向南方,那是他入陕的方向,如今却成了无法回头的绝路。
望向北方,金积堡被锁死。望向西方,是荒凉的陇东高原。
他引以为傲的机动性,在这片被左宗棠刻意制造出的“死地”里,正迅速变成致命的枷锁。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意识到,自己这数万铁骑,看似仍在驰骋,实则已陷入了一张无形而坚韧的大网之中,挣扎得越厉害,束缚得越紧。左宗棠的“缓进”,正在将他逼向绝境。
同治七年,四月,关中平原的风沙似乎小了些,但空气中弥漫的肃杀之气却愈发浓烈。
西安总督行辕内,弥漫着一种大战前夕特有的、混合着焦躁与亢奋的凝重。
左宗棠依旧枯坐在那张巨大的地图前,但此刻,他布满血丝的眼中,燃烧的不再是压抑的怒火,而是如同火山喷发前、熔岩涌动般的炽热战意。
地图上,代表刘松山北路军的蓝色区域已牢牢覆盖延安府大部,数个醒目的营垒标志如同铁钳般扼住了金积堡东、北两面的咽喉要道。
代表周开锡南路的绿色线条稳稳贯通秦岭,几个关键粮站(如龙驹寨、蓝田)被打上厚重的朱砂印记,显示着充足的储备。
中路西安周边,更是一片令人心安的稳固。
最重要的,是地图中央,那片被西捻蹂躏的区域。
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最新的情报符号:张宗禹主力,在经历了近两个月的“无头苍蝇”般的乱撞和不断的消耗后,其活动范围已被清晰地压缩、标识出来——主要集中在渭北的富平、蒲城、同州(今大荔县)三角地带!
更有多条细密的红线,标示着捻军各部之间可能的联络通道和习惯性的转移路线。一张无形的、精准的猎网,已然织就。
幕僚们屏息凝神,看着他们的主帅。左宗棠的手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重重地敲击在富平东南、同州西南、蒲城西北三个点上。
“时机已至!” 左宗棠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金石交击,震得人心头发颤,“张逆气焰已堕,粮秣将尽,马匹羸弱,军心浮动!其主力猬集于富、同、蒲三角之地,已成困兽!此乃天赐良机,毕其功于一役,正在此时!”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肃立堂下的心腹大将们:“传本督将令!”
“王德榜!” 左宗棠首先看向坐镇西安的中军主将。
“标下在!” 王德榜踏前一步,甲叶铿锵,他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
“着你亲率中军精锐马步一万五千人,并调集西安周边所有可战之绿营、团练,合计两万余人,携带全部劈山炮、抬枪,即刻出西安北门!”
左宗棠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刚猛的直线,“经高陵,直插富平东南之流曲镇!抢占要隘,构筑炮垒,封死张逆向东北逃窜,或试图北渡洛水与金积堡残匪合流之路!此路乃关门之钥,务必锁死!若有闪失,军法无情!”
“标下领命!誓死锁住流曲,绝不放走一兵一卒!”
王德榜抱拳,声如洪钟,眼中战意熊熊。
“刘典!” 左宗棠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