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枷锁!与其戴着它去签那丧权辱国的条约,不如……”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双手猛地伸向头顶!
“岳昭不可!”一声压抑的低呼从旁传来,是同在殿内跪奏的恭亲王奕欣,他脸色大变。
但已经迟了!
“咔嚓!”一声清脆又沉闷的裂响,在死寂的暖阁中格外惊心!
刘岳昭双手抓住自己花白的发辫和象征一品大员身份的红珊瑚顶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向身下坚硬无比的金砖地面掼去!
那顶曾代表无上荣耀的官帽,那颗殷红如血的珊瑚顶子,在巨大的撞击力下瞬间碎裂!
红色的珊瑚碎片、镂花的金座、细小的东珠崩裂四溅,如同炸开了一朵凄艳的血花,零落地滚在金砖上,发出细碎而绝望的声响。
他花白的发辫也因这猛力一掼而散开,几缕白发垂落额前,更添狼狈与悲壮。
暖阁内一片死寂。同治皇帝惊得张大了嘴。帘子后面,似乎也传来一声极轻的抽气声
。恭亲王奕欣痛苦地闭上了眼。侍立的太监宫女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死死低着头,恨不得缩进地缝里。
刘岳昭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保持着那个向前俯冲的姿势,双手撑在冰冷的金砖上,散乱的白发遮住了他的脸。
只有剧烈起伏的肩膀,和从紧咬的牙关中泄露出的、粗重如拉风箱般的喘息,证明他还活着。
碎裂的顶戴残骸,就在他手边不远处,那抹刺眼的红,映着他褪色的青布棉袍,显得无比讽刺。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帘子后面,慈禧太后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冰冷依旧,却似乎少了几分刚才的咄咄逼人,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刘岳昭……你……好自为之吧。你的请辞……准了。念你……念你旧日微劳,着即开缺回籍,不必进京陛辞了。云南之事……朝廷自有安排。跪安吧。”
刘岳昭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最终,他没有再叩首,也没有谢恩。
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极其缓慢地,从冰冷刺骨的金砖地上,撑起了他那具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精魂的躯壳。
他看也没看地上那堆象征着他一生功名富贵的碎裂残骸,踉跄着转过身,一步,一步,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在无数道惊愕、复杂、甚至带着一丝隐秘同情的目光注视下,沉默地、佝偻着背脊,走出了这座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此刻却让他感到彻骨冰寒的养心殿。l
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那殿内的金碧辉煌,也隔绝了他为之奋斗半生的功名利禄。门外,是铅灰色的京城天空,压抑得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