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在阴沉的天色和攒动的人头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如同一簇在绝境中点燃的、微弱却不肯熄灭的火焰。
赵守备看着眼前越聚越多的精壮汉子,虬髯掩盖下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混合着欣慰与沉重疲惫的笑意。他大手一挥:“好!都是好汉子!跟我走!”
人群骚动着,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流,开始随着赵守备和那面杏黄旗,向镇外的军营方向涌动。
嘈杂的脚步声、兴奋的议论声、粗重的喘息声,打破了小镇雨后短暂的宁静。
然而,就在这股由愤怒、求生欲和一丝被点燃的虚幻希望所驱动的人流外围,在那株古老榕树浓密树冠的阴影遮蔽下,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
一个戴着宽檐竹笠、身穿本地人常见靛蓝土布短褂的身影,一直静静地伫立着,仿佛与粗糙的树皮融为了一体。他微微低着头,竹笠的阴影几乎完全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当人群开始移动,当那面杏黄旗在风中呼啦啦地展开时,他才极其缓慢地、不易察觉地抬起了头。
竹笠下,一双锐利如鹰隼、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蓝色眼眸,飞快地扫过那面招展的旗帜,扫过群情激愤涌向军营的人流,最后,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钢针,死死钉在了远处——那云雾缭绕、莽莽苍苍、如同巨大屏障般耸立在地平线上的高黎贡山山脉。
他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形成一个冷酷而充满嘲讽的弧度。
宽大衣袖的掩盖下,他的右手正稳稳地托着一个黄铜外壳、打磨得锃亮的精密罗盘。罗盘的玻璃表蒙在阴天的光线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中央那根细如发丝的磁针,正微微颤抖着,最终稳定地指向西北方向——怒江大峡谷那深不可测的莽莽群山深处。
无声地,他合拢了罗盘的黄铜盖子,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
随即,这个靛蓝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退后一步,更深地融入老榕树盘根错节的阴影之中,转瞬便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那面杏黄色的“募勇御侮”大旗,依旧在猴桥镇潮湿的秋风里,奋力地、孤独地飘扬着,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