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秀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狠狠撞来,整个人被狂暴的气浪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几丈开外的瓦砾堆里!
耳朵里瞬间只剩下尖锐的、持续的蜂鸣,眼前一片漆黑,五脏六腑都仿佛被震得移了位!
当他挣扎着,甩掉头上的碎石和尘土,艰难地抬起头时,看到的景象让他血液几乎冻结!
帅府东侧那座原本还算完好的小清真寺,连同它旁边的一段帅府院墙,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冒着滚滚浓烟和烈焰的深坑!无数的砖石、木梁、残破的肢体……被抛向高空,又如同陨石般狠狠砸落下来,将附近的一切夷为平地!火光冲天而起,将半个大理城映照得一片血红!巨大的烟尘如同沙尘暴般席卷开来,瞬间吞噬了帅府前院!
“完了……”一个距离爆炸点稍远、侥幸活下来的士兵,看着那地狱般的景象,喃喃自语,眼神涣散,手中的兵器“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清军处心积虑的地道爆破,目标并非帅府主体,而是其侧翼的防御支撑点!这座小寺的彻底毁灭,不仅炸塌了帅府东面的屏障,更在义军最后的核心防线上,撕开了一个致命的、无法填补的巨大缺口!
“杀啊!!!”
震天的喊杀声如同海啸般从浓烟和火光的外围爆发出来!
借着爆炸造成的混乱和火光指引,早已蓄势待发的清军精锐,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群,从那个刚刚被炸开的、冒着浓烟和烈焰的巨大缺口处,疯狂地涌了进来!
刀枪的寒光在火光的映照下连成一片死亡的浪潮,瞬间冲垮了爆炸边缘残存的、寥寥无几的抵抗!
帅府,这大理政权最后的心脏,彻底暴露在了清军的刀锋之下!最后的防线,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和随之而来的汹涌人潮中,土崩瓦解!
帅府前院,已彻底沦为血肉磨坊。巨大的爆炸坑还在冒着黑烟,灼热的气浪扭曲着视线。
燃烧的木料噼啪作响,浓烟滚滚。清兵如同决堤的洪水,源源不断地从那个被炸开的、如同地狱入口般的巨大豁口涌入。
他们踏过滚烫的瓦砾和同伴、敌人的尸体,面目狰狞,挥舞着沾血的兵器,嚎叫着扑向帅府残存的主体建筑。
“顶住!堵住缺口!”马国忠的声音已经完全嘶哑,带着血沫。
他像一头困在陷阱中的受伤猛虎,挥舞着一柄不知从何处抢来的沉重铁锤,带着身边仅存的十几名亲兵,死死挡在帅府正堂前的石阶下。
铁锤每一次抡出,都带着沉闷的骨裂声,将冲上来的清兵砸得筋断骨折。但清兵实在太多了,倒下几个,立刻就有更多的涌上,刀枪如林,将他们死死围在中间。
马国忠身上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动作已明显迟缓,每一次格挡都显得异常吃力。
杜文秀被两名亲兵死死拽着,拖离了最前沿的死亡漩涡。
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扯得胸腹剧痛,刚才的爆炸冲击显然让他受了内伤。
素色的战袍早已被鲜血、烟灰和泥土彻底染透,左臂的旧伤崩裂,鲜血再次染红了粗陋的包扎。
他手中的长刀在刚才的爆炸中脱手,此刻他扶着一根被炸断的廊柱,剧烈地喘息着,目光却如同鹰隼般扫视着整个混乱血腥的战场。
帅府正门方向,激烈的喊杀声骤然升高了一个调门!又一波清军精锐突破了大门,狂涌而入,与院内的残存义军绞杀在一起。
整个帅府,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如同怒涛中的孤岛,眼看就要被彻底淹没!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突兀的景象,如同冰冷的毒针,狠狠刺入了杜文秀的眼帘!
在帅府正门内侧,那个原本由杨荣亲信部队把守、此刻却几乎看不到激烈抵抗迹象的区域!紧闭的、厚重的帅府西门——那道连接着相对平静的后街、被视为最后逃生通道之一的门户——竟然在缓缓开启!
不是被撞开,不是被炸开,而是被人从里面,缓缓地、无声地拉开了!
沉重的木门发出艰涩的“吱呀”声,在这片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竟显得如此清晰而诡异!门缝越开越大,露出了门外黑洞洞的后街。紧接着,一支火把被高高举起,在门口用力地、有规律地左右摇晃了三下!
那动作,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谄媚和急切的信号意味!
几乎就在火把信号发出的同时,后街深处,原本寂静的黑暗中,骤然亮起了无数火把!
如同沉睡的毒蛇睁开了眼睛!密集的脚步声如同闷雷般响起,一支早已埋伏多时的清军精锐,如同黑色的洪流,毫无阻碍地、长驱直入地冲进了帅府西门!
为首一员清将,策马提刀,正是杨玉科麾下悍将,李维述!
“西门!西门开了!清妖从西门进来了!”绝望的吼声在帅府各处响起,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