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茶楼、码头驿站,但凡有三五个江湖人聚集之处,议论的便只有一件事——正教联军要打黑木崖了!
“听说了吗?少林方证大师亲自挂帅,五岳剑派精锐尽出,连恒山、衡山那些平日不大露面的老家伙都动身了!”
“何止!武当派这回是红了眼,冲虚道长的大弟子捧着灵位走在最前面,那架势,不把黑木崖踏平誓不罢休!”
小镇酒馆里,人声鼎沸。
靠窗的角落,令狐冲端着酒碗,目光落在浑浊的酒液里,耳边灌满了嘈杂的议论。
曲非烟坐在他对面,小口吃着花生米,耳朵却竖得老高。
“乖乖,这阵仗,怕是比当年魔教十长老攻打华山还大吧?”一个满脸风霜的刀客咂舌道。
旁边书生模样的江湖客摇头晃脑:“今时不同往日。当年是魔教主动出击,攻其不备。
如今是正教携冲虚道长血仇之愤,倾力来攻,师出有名,士气正盛啊!”
“盛个屁!”
角落里一个独眼老者嗤笑一声,灌了口烈酒。
“当年十长老何等人物?照样陷在华山的机关剑气里,死得不明不白。
黑木崖经营几十年,比当年的华山只险不弱!
任我行那魔头的武功,嘿嘿,恒山之上连方证大师都只能和他打个平手,冲虚道长更是……唉。这仗啊,我看悬。就算能打上去,得死多少人?”
这话像盆冷水,让喧闹的酒馆静了一瞬。
“老丈这话说得晦气!”那刀客不服,“正教如今同仇敌忾,更有方证大师这等高人坐镇,还有那位……那位惊退了任我行的‘周伯通’前辈!只要那位前辈出手,任我行未必挡得住!”
“周伯通?”独眼老者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你怎知他一定会去?这等高人,心思岂是你我能猜度?”
众人又争论起来,有乐观的,有悲观的,有分析地形的,有猜测魔教布防的。
每一句话,都像一块石头,砸进令狐冲心里。
上一次正魔如此规模的大战,还是魔教十长老攻打华山。
那时他还未出生,只从师父师娘偶尔的慨叹中,听说过那场惨烈的厮杀,剑气纵横,血肉横飞,双方高手陨落如雨。
这才过去多少年?血腥味仿佛还未散尽,更大的风暴又要来了。
令狐冲仰头,将碗中残酒一饮而尽。
火辣的酒液滚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腾的烦躁和茫然。
他该怎么办?
冲上黑木崖,直接杀了任我行?
以他如今的武功,或许……有可能。
但然后呢?魔教群龙无首,必定疯狂报复,江湖只会更乱。
更何况,盈盈怎么办?他纵然不喜任我行的霸道狠辣,甚至警告过盈盈,可那毕竟是她的父亲。
天机阁那一次的情愫再模糊,他也不能装作毫无感触。
杀了她爹?这念头让他自己都觉得一阵寒意。
置之不理,继续假装“周伯通”,远走高飞,眼不见为净?这似乎是最轻松的选择。
江湖恩怨,打生打死,与他这“方外之人”何干?
可是……
师娘那张坚毅而隐忍的脸庞浮现在眼前。
她现在是五岳派掌门,此等大战,她必然身先士卒。
师父……那个心思深沉的“君子剑”,又会将华山派带往何处?
小师妹呢?她武功不高,性子又冲动,在那等绞肉场般的战场上……
还有仪琳。
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尼姑,恒山派定然也要参战。
刀剑无眼,她那般心肠,如何能在修罗场中自保?
不戒和尚和哑婆婆能护她周全吗?
他可以不在乎那些喊着口号、各怀心思的正道人士的死活,也可以不管魔教中那些凶徒的结局。
但这些人里,有华山派的众人,有从小看他长大的师娘,有跟在他身后喊大师兄的小师妹,更有那个曾为他舍身挡箭、眼眸清澈如恒山清泉的小尼姑仪琳。
他猛地握紧了酒碗,浑身战栗。
“喂,”曲非烟用筷子轻轻敲了敲他的碗边,压低声音。
“你想什么呢?脸色这么难看。”
令狐冲松开手,碗底在木桌上磕出轻响。
他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个惯常的满不在乎的笑,却发现自己连假笑都有些费力。
“没什么,酒有点上头。”
曲非烟撇撇嘴,明显不信,却没追问,只是道:
“听他们吵得头疼。喂,你说,真要打起来,哪边能赢?”
令狐冲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缓缓道:
“没有赢家。只有死得多,和死得少的区别。”
他想起恒山悬空寺前,正教那群人推诿算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