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咆哮,在空旷的寝殿里回荡,震得帐幔瑟瑟发抖。
案头那盏摇曳的烛火,仿佛被他话语中狂暴的恨意所慑,“噗”地一声,骤然熄灭。
寝殿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赵王丹越来越微弱、痛苦的呜咽在黑暗中回荡。
黑暗吞噬了一切,仿佛也吞噬了所有的希望与人性。
黑暗中,赵偃急促喘息着,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是那枚刚刚被他刻意展示的、从赵佾书房偷来的玉珏。
他紧紧握住它,像是握住自己扭曲的执念和冰冷的权柄。
玉珏的冰凉让他稍稍冷静,也让他更加坚定。
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光,他再次逼近赵王丹。
“现在好了。”
赵偃的声音在黑暗中再次响起:“父王的贤明太子,父王的心头肉,在秦国当他的‘上宾’质子。而我......”
黑暗掩盖了他脸上的狰狞,却让他的声音更加阴森。
他俯下身,几乎是贴着赵王丹的耳朵,每一个字都如淬着剧毒:“父王‘本该如此’的儿子,拿到了父王亲手赐给兄长的玉珏,也拿到了父王大印盖下的‘传位书’!
马上,还会拿到真正的赵王玺。
我会让整个赵国,都记住谁才是真正的‘本该如此’!”
这低语,是赵偃最后的宣判,也是彻底的剥夺。
“你……你……逆子……你敢……”
黑暗中,赵王丹的瞳孔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骤然收缩,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嗬嗬声充满了绝望。
“儿臣还有什么不敢做?”
赵偃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轻柔。
他伸出右手,并非要搀扶,而是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轻轻地、却无比沉重地按在了赵王丹剧烈起伏的胸口上。
那只手,既是控制,也是终结。
他的指尖,清晰地感受到那急速而虚弱的、即将油尽灯枯的脉搏跳动。
那生命的律动,在他手下显得如此脆弱不堪,仿佛随时都会停止。感受着那微弱的心跳,赵偃心中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掌控他人生死的冷酷快感。
“儿臣不敢忤逆父王。”
赵偃再次凑到赵王丹耳边,声音如同梦呓,又如同魔鬼的低语:“儿臣只是…想让父王好好‘歇息’一下。放下这些烦心事吧,父王太累了。”
他刻意停顿,感受着手下躯体传来的、因恐惧和愤怒而剧烈的颤抖。
“就像……”
他压低了声音,却足以让赵王丹一字不漏地听清:“就像当年……父王让母妃……‘安心歇息’那样。
母妃她,也是太‘累’了,不是吗?”
这句话,刺向赵王丹内心最深的隐秘和愧疚。
这句话,裹挟着尘封多年、充满猜疑、绝望和死亡的血色秘密,带着冰冷彻骨的指控,毫无保留地、狠狠地砸在了赵王丹早已不堪重负的心上。
那段刻意尘封的往事,关于他宠妃的突然暴毙、关于那些指向赵偃生母的流言蜚语、关于他盛怒之下对赵偃生母的处置,骤然无比清晰地浮现。
巨大的冲击让他眼前彻底一黑,所有挣扎的力气瞬间被抽空,窒息般的绝望彻底淹没了他。
原来…原来他都知道。
他一直都在恨,他是在报复。
赵王丹最后的意识里充满了悔恨和恐惧:报应!这是报应!
“呃……”
赵王丹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闷响,浑浊的双眼瞬间失去了所有光亮,只余一片死寂的、空洞的灰白。
他眼前彻底被无边的黑暗吞噬,喉咙里那口憋了许久的腥甜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涌而出。
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溅湿了裘衾,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太医令!”
赵偃猛地抽回手,仿佛沾染了什么污秽之物,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父王忧思过度,痰迷心窍,情况危急,速速将父王移驾丛台阁静养。
那里清净,利于休养。
传本太子令:即刻起,丛台阁为禁地,没有本太子手谕,任何人不得靠近半步。
违令者,杀无赦!”
这命令迅速而冷酷,彻底封锁了消息。
“喏!”
甲士们轰然应诺,动作迅速也粗暴地抬起已陷入深度昏迷、气息奄奄、嘴角仍在不断溢血的赵王丹。
那曾经尊贵的躯体,此刻如同破败的玩偶。
寝殿外,郭开早已备好了软辇。
就在赵偃大步流星走出弥漫着血腥和药味的寝殿时,殿外长廊响起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
他刚踏出殿门,迎面便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