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粘稠的沉默和单调的“咔嗒”声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林秀僵立在门口,距离老张的桌子只有几步之遥,却感觉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冰河。汗水顺着她的鬓角、脖颈,无声地滑落,浸湿了衣领。后背更是早已被冷汗湿透,冰冷粘腻地贴在皮肤上。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他会怎么处置自己?扣光工钱?直接开除?像对待阿娣哥那样冷酷地宣判?
她不敢动,不敢呼吸,甚至不敢眨眼。目光下意识地垂落,落在自己沾满油污、还在微微颤抖的双手上,落在裤腿上那几个被焊枪火星烫穿的焦黑小洞上。就是这几个小洞…老张看到了…他认定是她的错…
就在这时,林秀的眼角余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猛地捕捉到老张放在桌面上那只骨节粗大、布满老茧的手!
那只手的手腕旁,紧挨着一份翻开的、沾着油指印的考勤表,随意地压着一个小小的、深棕色的东西!
那东西半个巴掌大小,玻璃材质,在惨白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林秀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倒流回心脏,又在巨大的冲击下猛地冲向四肢百骸!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比这监工室里闷热的空气更甚百倍,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深棕色玻璃瓶!
和她捡到的那个空瓶一模一样!
和…和李姐桌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瓶底…瓶底是否也刻着……
她的目光如同被冻住,死死地、不受控制地钉在那个小瓶上!瓶身上沾着灰尘和一点暗色的污迹(是油污?还是…?)。瓶口盖着小小的金属盖。里面…似乎是空的?不!借着灯光仔细看,瓶底似乎残留着薄薄一层…暗红色的、粘稠的痕迹!
“娘花地儿”!
那四个刻在玻璃深处的、如同诅咒般的字,瞬间在林秀混乱一片的脑海里轰然炸响!带着老家荒坡上荆棘的刺痛、惨白小花的诡异香气和深埋地下的冰冷腥腐!阿娣哥死寂的脸、肩上那被封住的、透着青黑的伤口、灌下药液后那非人的嘶吼和僵硬……所有恐怖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为什么?!
为什么老张这里也有一个?!
他明明…明明拿走了阿娣哥后来得到的那一瓶!这个…这个空瓶…难道是阿娣哥最初摔落、被她踢到角落的那个?还是…还是另一个?!
巨大的惊骇和冰冷的恐惧,如同两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林秀的喉咙!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着,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咯咯”声。她猛地移开视线,死死低下头,仿佛多看那瓶子一眼,就会被那深棕色玻璃里透出的不祥吸走魂魄!
老张似乎完全没有察觉林秀瞬间的剧震和恐惧。他依旧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吸着烟,目光空洞地望着头顶盘旋的烟雾,仿佛在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只有那“咔嗒…咔嗒…”的秒针走动声,冷酷地切割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终于,那根烟吸到了尽头。老张将烟蒂在桌角一个同样沾满烟垢的搪瓷烟灰缸里,慢慢地、狠狠地碾灭。那一点猩红的光,彻底熄灭在冰冷的陶瓷里。
他缓缓坐直身体,那双深陷的、如同藏在阴影里的毒蛇般的眼睛,终于第一次,真正地、毫无遮挡地,落在了林秀身上。
那目光冰冷、锐利、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审视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仿佛在打量一件破损的、需要评估价值的工具。
林秀感觉自己的皮肤在那目光下都要被刺穿了!她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尖锐的刺痛强迫自己站直,不要瘫软下去。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思考,脑子里只剩下“娘花地儿”那四个字在疯狂尖叫!
老张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慢地从林秀惨白惊恐的脸,滑向她沾满油污的双手,最后,精准地停留在她裤腿上那几个焦黑的小洞上。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疑问,只有一种冰冷的确认。
他沉默着,时间再次被拉长。秒针的“咔嗒”声如同重锤,敲打着林秀濒临崩溃的神经。
就在林秀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这死寂和恐惧彻底压垮时——
老张那只骨节粗大、布满老茧的手,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稳定,伸向了桌子的另一个角落。那里凌乱地堆着一些文件和表格。
他的手没有停顿,极其精准地从那堆杂物里,抽出了一张纸。
一张对折着的、崭新的、纸张边缘还带着裁切毛刺的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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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的手腕微微一动,那份崭新的表格被无声地展开,平铺在沾满油污的桌面上,恰好盖住了旁边那份翻开的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