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下工的铃声终于响起,如同解放的号角,又像末日的丧钟。
阿娣没有像往常一样麻木地走向食堂或宿舍。他如同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目标明确地冲向了宿舍楼——冲向那个唯一可能帮助他的人!
他几乎是撞开了宿舍门,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几个刚回来的工友。他顾不上解释,充血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焦急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秀正坐在自己的铺位上,低头整理着什么。她被阿娣撞门的动静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阿娣那苍白得吓人、眼神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脸,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阿娣冲到她的铺位前,不顾周围工友诧异的目光,用那只完好的左手,颤抖着、极其艰难地从工装最里层掏出那张被他捂得滚烫、甚至沾上了汗渍和隐约血痕的报名表!
他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递到林秀面前。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激动,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秀…秀姐!帮…帮我!”
“填…填它!”
“求你!”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林秀,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哀求和无助的绝望。那只缠满脏污破布、脓血淋漓的右手,也下意识地抬了起来,似乎想指向表格,却又因为剧烈的颤抖和疼痛而无力地垂下,像一面破烂的旗帜。
林秀看着那张崭新的、盖着鲜红印章的报名表,看着姓名栏里那潦草有力的“苏娣”二字,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再看到阿娣那只惨不忍睹的、微微颤抖的右手,一股巨大的酸楚和强烈的责任感瞬间涌上心头!她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她没有丝毫犹豫,飞快地接过那张滚烫的报名表,仿佛接过了一个沉甸甸的、关乎生死的嘱托。
“笔!快!拿笔!” 阿娣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更加嘶哑,他慌乱地在自己空荡荡的口袋里摸索,却只摸到几枚冰冷的硬币。
林秀迅速从自己枕头下摸出那半截铅笔头——正是阿娣深夜在腿上描字的那一截。她将报名表小心地铺在自己膝盖上,借着宿舍昏暗的灯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说!你说!我写!” 林秀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握着铅笔头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阿娣急促地喘息着,语无伦次:
“文…文化程度…就写…没念过书…不…不对…写…写小学…没毕业…”
“工作经历…打包…打包工…”
“技能…啥也不会…”
林秀的眉头紧锁着,铅笔头在纸上飞快地移动,留下歪歪扭扭却异常清晰的笔迹。她知道这样填希望渺茫,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家庭住址…” 林秀抬头问。
“娘花村!苏家坳!” 阿娣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浓重的乡音和急切。
林秀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张表格上,停留在了“苏娣”这个名字上。她转头望向阿娣,阿娣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眼神中充满了哀求。林秀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她咬紧牙关,在“文化程度”那一栏,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两个她认为最有分量的字:
“识字”。
尽管字迹歪歪扭扭,尽管阿娣的“识字”还停留在最原始的描摹阶段,但林秀坚信,阿娣能够认得这两个字!他正在努力地学习,努力地进步!
宿舍里的其他工友们好奇地围了过来,他们低声议论着,指指点点。黄毛也挤在人群中,当他看清林秀正在填写的是什么表格时,他的眼睛瞬间瞪得大大的!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怨毒!
“这是什么表格?”有人小声问道。
“好像是工人的档案表。”另一个声音回答。
“为什么林秀要给阿娣填‘识字’呢?”
“阿娣不是不识字吗?”
“是啊,我听说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工友们议论纷纷,他们对林秀的决定感到困惑。在他们看来,阿娣是一个连基本文字都不认识的工人,填写“识字”似乎有些不切实际。
黄毛的脸上则写满了嫉妒和不满。他一直对林秀和阿娣的关系心存芥蒂,认为林秀总是偏袒阿娣。现在看到林秀竟然在阿娣的档案上写下“识字”,他的心中更是怒火中烧。
“林秀,你这是什么意思?”黄毛终于忍不住大声质问。
林秀抬起头,平静地看着黄毛,然后缓缓地说:“阿娣虽然现在还不太会写字,但他一直在努力学习。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一定能够真正地识字。”
工友们听后,有的点头表示理解,有的则仍旧摇头表示怀疑。但林秀的坚定态度让他们都感受到了一种力量,一种对未来的希望和信心。
阿娣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他的心中充满了感激。他知道林秀是在为他争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