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勒住缰绳,湛泸剑鞘上的四块鼎片同时泛起凉意。前方十里外的沼泽上空,灰白色雾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滚,仿佛有生命般吞吐伸缩,连正午的日头都被遮得只剩朦胧光晕。"那是迷雾沼的瘴气。"他翻身下马,指尖划过剑鞘上刚浮现的谷穗印记,"护魂花的灵力在示警,'疑'煞就在里面。"
阿霜的龙渊剑穗垂在腕间,圆珠投射的星图在北方缺口处萦绕着灰雾。她展开从傲慢峰石壁拓下的铭文,泛黄的宣纸上,"疑"字周围画着无数交错的歧路,每个路口都站着背对背的人影,"记载说这里的瘴气能勾起心底最深的疑虑,让至亲好友互相猜忌。"
竹生正将晒干的护魂花碾成粉末,闻言突然呛了声:"猜忌?就像上次我怀疑红脸膛长老偷吃了我的蜂蜜糕,结果是自己忘在药箱里?"他赶紧把药粉分装成小袋,往每个袋里塞了片艾草叶,"幸好护魂花能安神,不然进了沼泽怕是要内讧。"
红脸膛长老扛着狼牙棒走过来,棒尖挑着只刚打下来的野雁:"你那点出息。"他把猎物丢给随从处理,突然指向沼泽边缘的枯树,那些歪扭的枝桠上挂满了锈蚀的兵器,"二十年前,玄铁盟曾派三百弟子进沼地追查破宗踪迹,结果无一生还。后来派去搜寻的人说,在中心地带发现了他们自相残杀的尸骨。"
兰丫头抱着布老虎蹲在水边,倒影里的自己突然变成两个,正互相扯着辫子。她赶紧捂住眼睛:"布老虎说水里有骗人的影子。"再睁眼时,水面已恢复平静,只有长命锁的红光在涟漪里碎成点点,"它还说,只要心里想着对方的好,影子就骗不了人。"
众人换乘竹筏驶入沼泽,刚过界碑,周围的雾气就突然变浓。原本晴朗的天空被白雾遮蔽,连彼此的面容都变得模糊。苏念发现罗盘指针在疯狂打转,湛泸剑的金光却始终指着西北方,"瘴气在干扰方向,跟着剑气走。"
竹筏行至三岔口时,阿霜突然勒住缰绳——水面上飘来数十具浮尸,穿着各大门派的服饰,手里还紧握着染血的兵器。更诡异的是,每个尸身旁边都漂着块木牌,上面写着"叛徒"二字。
"是上个月失踪的青城门人。"红脸膛长老认出其中一具尸身的服饰,突然觉得背后发凉,"他们怎么会......"话音未落,雾气里传来刀剑相击的脆响,隐约还夹杂着怒骂:"果然是你私通破宗!分明是你想独吞鼎片!"
苏念挥剑劈开袭来的瘴气,却见雾气中浮现出两队幻影,正是玄铁盟弟子在互相厮杀。他认出其中领头的是三年前牺牲的师弟,心头猛地一紧:"都是幻境!"金光扫过之处,幻影化作青烟,却在消散前嘶吼道:"苏念,你敢说从没怀疑过阿霜是破宗细作?"
阿霜的龙渊剑突然震颤,雾气里竟站着她失踪多年的师父。白发老者拄着拐杖冷笑:"当年我就是被你父亲出卖,你敢信他临终前让你保护的人,正是害我残废的元凶?"银剑的光芒突然黯淡,她看着苏念的背影,脑海里竟真的闪过些微疑虑——为何他总能精准找到破宗的踪迹?
"阿霜!"苏念察觉到她的动摇,突然回身握住她的手。两人体温相触的刹那,剑鞘上的鼎片同时发热,雾气中浮现出他们初遇的场景:在苍莽山的雪夜里,他为受伤的她包扎伤口,她把最后一块干粮塞给他。那些温暖的记忆如星火燎原,瞬间驱散了心底的阴霾。
"疑心生暗鬼。"阿霜剑指长空,龙渊剑的银光刺破浓雾,将幻象中的师父绞碎,"破宗就是想用这个让我们自乱阵脚。"
竹筏行至第五个弯道时,水面突然冒出无数水草,像蛇般缠上筏身。竹生撒出护魂花粉,水草立刻缩回水底,却在泥里翻出块残破的石碑,上面刻着"同心桥"三个字。
"这里应该是当年玄铁盟弟子遇害的地方。"苏念蹲下身擦拭碑石,突然发现石缝里卡着半块玉佩,与阿霜之前在黑风寨找到的那块材质相同,"是护魂一族的信物。"
话音刚落,雾气里传来女子的哭泣声。一个穿着嫁衣的幻影从水底浮起,长发遮住脸,手里捧着另一半玉佩:"你说过会回来娶我,却带着她的信物......"她猛地抬头,溃烂的脸上嵌着双流血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阿霜,"是不是你杀了他?"
阿霜的瞳孔骤然收缩,龙渊剑险些脱手。她确实在黑风寨见过那具尸骨,也知道玉佩的来历,可此刻被幻影质问,心底竟真的泛起一丝慌乱——万一当年的事另有隐情呢?
"阿霜,看这个。"苏念突然将玉佩拼在石碑上,两半玉珏严丝合缝,碑石背面的凹槽里立刻渗出金色液体,浮现出完整的铭文。原来二十年前,护魂一族的女子与玄铁盟弟子相恋,却被破宗祭司用幻术挑拨,让两人误以为对方背叛,最终在桥头互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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