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夙朝看着她无意识抿动的唇瓣,忽然笑了,眼底却泛着红。他小心翼翼将人揽进怀里,替她掖好被角:“朕给你包。”说罢,他低头在她发顶轻吻,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哼唱——是二十多年前,他在康铧做质子时,躲在殿柱后偷听到的调子。那时秦媛忻正抱着五岁的小凝霜,用吴侬软语哼着摇篮曲,如今从他沙哑的嗓音里哼出,竟还带着当年漏进窗隙的桂花香。
“陛下,太医到了。”江陌残在殿外低声禀报。
老太医诊脉时,萧夙朝始终握着她的手不放,直到听那声“只是外感发热,开些解表药即可”,才松了半口气。他亲自接过药碗,坐在榻边用银匙轻轻吹着,见她蹙眉躲闪,便哄道:“乖,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药汁喂到第三匙,她终于慢慢吞咽下去。萧夙朝替她擦去嘴角药渍,忽然抬眸对候在一旁的夏栀栩道:“明日备驾,朕带皇后回康铧住段时日。”他顿了顿,目光落回怀中沉睡的人,“着摄政王顾修寒、荣亲王萧清胄监国。你跟着皇后,江陌残随朕。”
“遵旨。”夏栀栩俯身应下时,瞥见陛下掌心那道陈年剑疤——那是当年为追跳崖的皇后,徒手扒着崖壁留下的伤,此刻正轻轻覆在皇后腕间的月牙疤上,像两枚严丝合缝的印章。
殿外雨声渐歇,萧夙朝仍哼着那首老旧的摇篮曲,指腹一下下摩挲着她发间的银丝。药碗里的热气氤氲而上,模糊了他眼底的疼惜与后怕——他想起五年前崖底深潭里浮着的青丝,想起三年前她归来时鬓角的第一根白发,忽然觉得这万里江山再重,也不如怀中这人眉头舒展时,那一点浅浅的笑意。
龙涎宫的晨雾漫过雕花窗棂时,萧夙朝正坐在案前,指尖沾着未擦净的面粉。青瓷盘里码着二十几个饺子,边角捏着细密的褶子,正是秦媛忻当年最擅长的“月牙饺”样式,香菇鲜肉的香气混着蒸腾的热气,在微凉的晨雾里散成温柔的漩涡。
“醒了?”他听见锦被里的窸窣声,转身时见她正揉着眼睛看他,便把瓷盘往前推了推,“还不理朕?尝尝朕包的饺子,香菇鲜肉的。”
澹台凝霜把脸埋进枕头,只露出半只通红的耳朵。可那股刻在记忆里的香味却像长了钩子,勾得她鼻尖发酸。她偷偷掀开眼皮,见瓷盘里的饺子卧在金黄的蛋皮汤里,忽然小声问:“饺子?”
“嗯。”萧夙朝舀起一勺薏米粥吹了吹,“先喝点粥垫垫胃,不然吃饺子该胃疼了。”
瓷勺触到唇边时,她下意识抿了一口。温热的粥滑进喉咙,带着淡淡的甜味——是她幼时生病时,母后必煮的方子。下一秒,她忽然抓过筷子,夹起个饺子塞进嘴里,滚烫的肉馅烫得她舌尖发麻,眼泪却“唰”地落了下来。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萧夙朝想替她擦泪,手伸到一半却顿住。只见她顾不上仪态,抓着瓷盘往自己面前拉,饺子塞得两颊鼓鼓囊囊,眼泪混着汤汁往下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不肯停下筷子。那副模样像极了五岁时偷吃糖糕被抓包,明明烫得直呵气,却偏要把最后一块塞进嘴里。
“朕跟康雍璟说好了,”他等她稍微缓过劲,才轻声开口,“带你回康铧住段时间。”
龙涎宫的晨光透过窗棂,在青砖上投下细碎的金斑。澹台凝霜嘴里塞着饺子,腮帮鼓得像含了颗蜜枣,含糊不清地嘟囔:“别以为包了饺子……我就会原谅你……”滚烫的汤汁顺着嘴角流下,她慌忙用袖子去擦,却把面粉蹭到了鼻尖。
萧夙朝伸手想拿开她怀里的瓷盘:“傻样,烫着了怎么办?”指尖刚碰到盘沿,就被她猛地按住手背。“别抢我的饺子!”她把盘子往怀里缩,筷子却仍不停地往嘴里送,活像只护食的小兽。
“不抢不抢,”他看着她沾着面粉的鼻尖,忽然喉头哽咽,“都是你的,朕的宝贝霜儿……”话未说完,眼眶已微微发红。记忆里的小女孩总爱把好吃的分他一半,如今却像要把这二十多年的委屈,都拌着香菇肉馅咽进肚里。
“陛下,”江陌残在殿外轻叩宫门,“回康铧的仪仗已在午门候着了。”
澹台凝霜的筷子“啪嗒”掉在盘里,抬起满是汤汁的脸:“真要回康铧?”晨雾在她睫毛上凝成水珠,映着窗外初升的日头,亮得晃眼。
萧夙朝替她拭去脸颊的汤汁,指腹擦过她唇瓣时,触到一丝温热的颤抖。他想起五年前崖边她松开的手,想起三年前她归来时鬓角的白发,心底那片密密麻麻的疼忽然涌上来,堵得喉咙发紧。
“真的,”他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那里的几根银丝在晨光下泛着微光,“带朕的霜儿……回家。”
龙涎宫的铜鹤香炉突然爆出火星,残烟被穿堂风卷得乱舞。澹台凝霜挣开萧夙朝的手,缃色斗篷在晨风中扬起一角,恰如五年前崖边翻飞的衣袂。她踩着碎玉地砖往马车走,发间未及簪稳的步摇磕在车辕上,发出细碎的颤响。
“要你管。”她头也不回,声音里还带着未消的哽咽。
萧夙朝追上去想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