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觉到青石平台的冰冷透过靴底传来,仿佛踩在冬日清晨的霜面上。
风中还夹杂着细碎的沙沙声,像是某种古老的低语。
他下意识收紧五指,掌心那柄命光钥匙还带着进入裂缝前的温度,像块被捂化的蜜蜡,在掌纹里洇出细碎的光。
那光晕微微跳动,映得他指节泛起暖金色。
“这……”玄音的琴在广袖里轻颤,她仰起脸,发间银铃被风掀开,叮铃作响,“是云?还是雾?”
林宇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所谓的“实地”不过是悬浮在虚空中的青石平台,脚下是翻涌的灰雾,带着潮湿的寒意扑上脚踝。
而视线尽头——层层叠叠的宫殿群正从雾里浮出来。
飞檐上的瓦当是秦代云纹,斗拱间的彩绘带着盛唐牡丹的雍容,最顶层的琉璃瓦却泛着宋代官窑的天青色,连门楣上的铜环都混着明清两代的包浆。
那些瓦片在灰雾中若隐若现,仿佛是千年时光的碎片拼接而成。
“时间与命纹交织的幻境。”谢云归的声音突然压得极轻,他怀里的古玉隔着衣襟烫得厉害,贴在胸口处像一块烧红的铁片,“每块砖都刻着不同时代的命纹,像把千年光阴揉碎了重铸。”
白芷的手镜在掌心转了个圈,镜光刚要探向最近的塔楼,却“叮”地弹回一片银芒。
镜面嗡嗡震颤,像是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她指尖抵住镜沿,眉峰皱成一道弦:“屏障。”守镜边缘渗出细密的水珠,是她握得太用力,手心沁出的汗滴落在镜框上,发出轻微的“滋”声,“和上次在忘川遇到的不同,这屏障……在吃镜光。”
沈知微的刻纹环突然发出“咔”的轻响。
金属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她绕着最近的塔楼转了半圈,指尖划过石墙上若隐若现的纹路:“这些凹痕不是风化。”她抬起手,刻纹环上的暗红光芒舔过墙面,凹痕里浮出淡金色的丝线,“是被刻意抹除的命纹——每座塔楼都藏着一段被抹去的历史。”她转头看向林宇,眼尾的朱砂痣随着动作晃了晃,“要开密道,得先唤醒它们。”
墨离的刀突然嗡鸣起来。刀鞘在风中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
他反手握住刀鞘,指腹蹭过刀镡上那道旧裂痕——那是上回在鬼市挡命傀时留下的。
刀柄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带着一丝熟悉的血气。
“我来。”他单膝点地,刀身插入石缝,闭眼前最后看了眼林宇,“守好钥匙。”
命门秘法掀起的风卷走了他的话音。
林宇看见黑雾顺着刀身钻进石缝,塔楼的窗棂突然亮起幽蓝的光。
那光像是从石缝里渗出来的,带着冰冷的湿气。
最顶层的飞檐下,一幅半透明的影像缓缓展开:
高台上坐着个穿黑袍的年轻人,眉眼与林宇在古籍里见过的命尊画像有七分相似。
他端起茶盏,茶烟里的眼睛像淬了冰。
“要什么?”黑袍人冷笑,“要天谴?要众生反噬?”他指节敲了敲案上的青铜罗盘,“你们忘了三百年前的大劫?洪水漫过九州时,那些跪在神庙前求命的蝼蚁,可曾记得我们替他们改了多少生死簿?”
影像突然扭曲成碎片。
林宇听见自己喉间溢出一声闷响——他终于看清了案头罗盘的刻纹,和他在南宋那世私改的生死簿,用的是同一种命术。
“若不能掌控命运……”黑袍人的声音从碎片里渗出来,“就让它归零。”
“归零?”楚婉君突然攥住林宇的衣袖,她的手凉得像块玉,指尖微微发颤,“他要抹掉所有命纹,让所有人重新开始?”
“不是重新开始。”林宇的指甲掐进掌心,命光钥匙的温度突然变得灼人,烫得他几乎握不住,“是把千年因果全烧了。洪水、瘟疫、战争……他要把所有业力都算在‘重置’里,让新的命界从头干净。”他望着最深处那座最高的塔楼,那里的飞檐正对着灰雾翻涌的方向,“可他忘了,命界不是棋盘,众生不是棋子。”
“那我们更得快。”墨离抽刀起身,刀鞘上又掉了块漆,露出底下暗红的底漆——那是他用自己的血喂过的刀,“剩下的塔楼,我和玄音各去三个,谢云归看罗盘,沈知微刻纹,白芷守镜……”他突然顿住,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楚婉君,“你跟着林宇。”
楚婉君没点头,只是攥紧了他的衣袖。
林宇能感觉到她指尖在抖,却不是害怕的抖——像南宋那世她攥着药罐等他煎药时的抖,像明朝那世她替他磨墨时手腕悬太久的抖,像民国那世她在戏园后台替他别头面时的抖。
“走。”他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塔楼最多留半柱香,超时就喊。”
接下来的时间像被拧干的布。
林宇跟着楚婉君跑过第三座塔楼时,听见东边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