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苏我入鹿的船队像乌云似的压进了山北的海湾。六十艘战船排开,黑压压的帆影遮了半个海面,五千倭兵举着长刀,喊着听不懂的口号,踩着齐腰深的海水往岸上冲。阿麻和利带着山北的三千部众,拿着唐式铁矛和削尖的木杆,在滩头筑起人墙,可他们的血肉之躯,终究挡不住倭兵的铁蹄。
“头领!东边的防线快破了!”阿勇浑身是伤地跑过来,手里的铁矛断了半截,“倭人的弓箭手太凶,咱们的藤甲挡不住啊!”
阿麻和利往东边望去,果然看见山北的部众像被割倒的芦苇似的成片倒下,箭矢带着尖啸,把棕榈树的叶子都射得千疮百孔。他咬着牙,从怀里掏出那块王二郎留下的贝壳,上面的“北”字被汗水浸得发亮——这是大唐的信物,也是山北最后的指望。
“让阿吉带着两个亲信,乘最快的小船,去登州报信!”阿麻和利把贝壳塞进阿勇手里,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告诉大唐的将军,山北还在拼,只要他们的船能来,我们就还有活路!”
阿勇接过贝壳,抹了把脸上的血,转身钻进密林。阿麻和利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树丛后,忽然举起木杖,朝着部众们嘶吼:“山北的汉子们!咱们身后是家,是女人和孩子!就算死,也得让倭人看看,咱们不是好欺负的!”
喊杀声再次涌起,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可倭兵像潮水似的一波波涌上来,他们的铁箭穿透藤甲,长刀劈开简陋的盾牌,山北的防线像被浪涛冲击的沙堤,一点点往后退。夜幕降临时,阿麻和利被迫带着残部退守到深山里,滩头和村庄都落入了倭兵手中,烟火从茅草屋的废墟里升起,在海雾里凝成一片灰黑色的愁云。
苏我入鹿站在旗舰的甲板上,看着琉球的土地被插上苏我氏的旗帜,肥厚的脸上堆起狞笑。他踩着从山北部落抢来的丝绸,手里把玩着阿麻和利没能带走的铜制祭器,对身边的武士道:“看看,这就是跟大唐勾结的下场。等灭了山北,山南和中山自然会乖乖臣服,到时候整个琉球都是咱们的,大唐的船再想来海东,就得看我的脸色!”
武士们附和着狂笑,笑声里满是掠夺后的得意。他们开始在村里烧杀抢掠,女人被捆上船,粮食被搬空,连孩子玩的贝壳都被踩碎——苏我入鹿要的不仅是土地,更是要彻底碾碎琉球人对大唐的指望。
阿吉的小船在第七天抵达了登州。船板被海浪打穿了好几个洞,他和两个亲信趴在船上,嘴唇干裂得像树皮,见到码头的唐军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死死攥着那块贝壳,指向琉球的方向。
薛仁贵正在“镇海号”上检查战备,听闻琉球来人,扔下手里的罗盘就往码头跑。看到阿吉手里的贝壳,再听他断断续续说完山北的惨状,老将军的脸瞬间涨成了紫猪肝色,一拳砸在旁边的船舷上,震得木板“嗡嗡”作响:“苏我入鹿这狗贼!竟敢在我大唐眼皮子底下行凶!”
“将军,发兵吧!”赵虎在一旁急道,“再晚,山北就真完了!”
薛仁贵何尝不想立刻出发?可他手里的兵符,只能调动登州的五千水师,若要跨海作战,还得等长安的旨意。他连夜写了奏报,把阿吉带来的消息和自己的请求写得明明白白,最后加了句:“臣请即刻驰援琉球,否则失信于外夷,海疆永无宁日!”
快马带着奏报冲进长安时,紫宸殿的朝会正开到一半。李承乾刚听完户部关于秋收的奏报,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可当内侍念出“琉球山北遭倭兵围攻,阿麻和利遣使告急”时,他手里的朱笔“啪”地落在了御案上。
“薛仁贵请求即刻出兵?”李承乾的声音沉得像深潭。
“是。”内侍低着头,“还说……若不出兵,恐失信于外夷。”
殿内顿时炸开了锅。吏部尚书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陛下,万万不可!倭国虽小,却隔着万里波涛,一旦开战,粮草转运困难,胜负难料!再说,琉球不过弹丸之地,犯不着为了他们跟倭国全面开战!”
“尚书此言差矣!”兵部侍郎反驳,“我大唐既已与山北结盟,就该履约相助。若是见死不救,日后谁还敢信我大唐?新罗、百济若是离心,海东局势堪忧啊!”
“可打仗不是儿戏!”户部尚书忧心忡忡,“十万两银子刚花在造船上,若是再开战,国库怕是撑不住……”
群臣你一言我一语,争论得面红耳赤。长孙无忌坐在一旁,捻着胡须没说话,眼神却在李承乾脸上打转——他知道,这位年轻的皇帝看似沉稳,心里早有了决断。
李承乾确实在权衡。出兵,意味着可能与苏我氏全面开战,甚至把整个倭国都卷进来;不出兵,山北必亡,琉球落入倭人之手,大唐在海东的布局将前功尽弃,更失信于天下。可他想起郭正带回的密信,想起苏我氏的跋扈,想起登州港那些被烧毁的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