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山立于残破的辕门之前,目睹一队队溃兵如孤魂野鬼般步履蹒跚地归来。
博尔晋的布面甲仅剩下半边,脸上凝结着厚厚的血痂;
叶克书的战袍被烧得千疮百孔,宛如一块破抹布。
他们身后跟随的正红旗残兵,眼神呆滞,形同行尸走肉。
“大贝勒……”
博尔晋的嗓音沙哑,犹如砂纸相互摩擦,“末将……”代山抬手示意他停下,一反常态,并未发怒。
这位东狄统帅的指尖在袖中微微颤抖——并非出于愤怒,而是内心生起怯意,正盘算着撤退事宜。
只不过,这撤退之举也需讲究体面,最好有懂事的将领主动提出建议,毕竟他身为东狄大贝勒,必须顾及自身颜面。
“先去治疗伤口。”
代山的声音温和得异乎寻常,仿佛被他人附了身,“让军医把最后的人参用上。”
当高岳带领定北军残部出现时,场面愈发显得诡异。
这位伪燕大将军的铠甲上插着三支断箭,身后的亲兵抬着石廷柱——汉军正红旗都统,其大腿上还钉着半截燕山军的破甲箭。
代山不仅没有责备,反而亲自上前查看伤势。
“末将无能……”
祖可法刚要跪下,便被代山扶住。
“胜败乃兵家常事。”
代山的话语让所有将领不寒而栗。
他们宁愿遭受代山的责骂鞭笞,也不愿见到东狄大贝勒如此表现——这种情形就如《长安的荔枝》李善德领导请吃饭还夸你能干。
次日清晨,中军帐内,血腥味与草药的苦涩味交织在一起。
代山扫视着案上的军报统计数据:东狄正红旗的伤亡数字令人触目惊心——昨日一战便折损两千余人,如今能够作战的士兵不足七千。
再加上被围困的和硕图所率七千大军,以及早在开战之前就已覆灭的喀山部,正红旗已然元气大伤,折损过半。
汉军两红旗同样损失惨重,伤亡四千余人,仅剩下七千多人勉强维持建制。
高岳的定北军虽然依靠燕州本地不断补充青壮,仍勉强维持着三万人的规模,但伤亡也已超过八千。
更为棘手的是,其中半数是未经战阵的新兵,战斗力大幅下降。
至于那些被驱赶上战场的民夫和充当炮灰的人员,战报上只是冷冷地批注了四个字:“不可胜数”。
究竟死亡了几万还是十几万?
就连曾经统管炮灰营的郭登,如今也难以说清。
相较于兵力折损,粮草问题更为危急。
先锋营和中军营的粮草被焚毁之后,后勤营的存粮仅够维持两日。
代山不得不下令全军一日只进一餐,见议事时众将领无人提及撤军之事,只好硬着头皮以“退至延庆府接粮”为借口,名义上是接了粮食之后再回来报仇。
诸如战术指导、战略转移之类的说法便较为合适,他们并非战败撤退,而是去接粮。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亲兵掀起帘子进入帐内,单膝跪地,说道:“报——燕山军已抵达营外!”
代山眉头一皱,问道:“什么?”
“敌军正在列阵,架设弩炮,兵力约三万,其中骑兵超过半数……”
亲兵停顿了一下,声音略微低沉,“还有铁浮图。”
帐内众将领听闻此言,脸色均发生变化。
铁浮图——东狄口中通常所称的具装甲骑,这种部队自诞生便只有一个使命,即冲破敌方军阵!
代山眼中闪过一丝惊愕,说道:“燕山军竟敢主动前来进攻?”
他下令道:“各位将领,即刻返回营地进行布防!先击退他们,再做后续打算!”
众将领抱拳领命,匆忙出帐。
营中号角突然吹响,战鼓擂动,东狄军迅速调动,准备迎战。
燕山军于阵前布列骑兵。在距东狄营寨四百步之处往来游弋,马蹄声仿若闷雷滚动,对营寨内的敌军形成震慑。
东狄联军神情紧张,密切注视着营寨外的动静,唯恐燕山军骤然发起冲锋。
然而,燕山军骑兵始终与营寨保持距离,既不进攻,亦不后退,只是紧紧盯着东狄联军的一举一动。
与此同时,燕山军步兵有条不紊地修筑营寨,架设配重投石机。
弩炮手校准角度,不时朝着东狄营寨的寨墙发射攻城弩箭。
尽管有寨墙防护,东狄联军仍时刻处于高度紧张状态。
由于相距四百步,弓箭无法企及,且东狄联军的床弩和投石炮已全部损毁。
他们仅剩不到五万支箭,若燕山军真的发起冲锋,他们连压制敌军都难以做到。
东狄大营内,压抑的气氛弥漫开来。代山伫立在营帐外,面色阴沉地望向远处忙碌的燕山军。
对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