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督战队腰刀出鞘,将几个试图逃下城墙的民兵逼了回去。
那些面色惨白的百姓手中握着菜刀和木棍,像待宰的羔羊般被源源不断的赶向垛口。
城墙下,新一批“炮灰”正被驱赶着登上城墙。
程克襄瞥了一眼——大多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和三四十岁的壮年。
他们拥挤在城墙根和城垛下,像受惊的羊群般推搡着,等待死亡的命运。
忽然,程克襄后颈汗毛倒竖。
天空仿佛暗了一瞬。
他猛地抬头,瞳孔骤缩——朝阳被一片移动的阴影遮蔽,那不是云,而是数以千计的箭矢组成的死亡之幕。
"避箭!全体避——"
他的警告被第一波箭雨落下的呼啸声淹没。
箭雨如冰雹般砸入人群,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噗噗"声。
一个正在捡掉落兵器的少年突然僵住,一支箭从他后背贯入,箭尖从前胸透出,带着碎肉和骨渣。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突然多出的金属尖端,表情困惑得像个解不开算术题的孩子。
"啊!我的腿!"
一个络腮胡壮汉跪倒在地,双手抓着贯穿大腿的箭杆,鲜血从他指缝喷涌而出。
他想拔出箭矢,却只扯下大块血肉。
程克襄举起亲兵递过来的圆盾护住头顶,透过缝隙看到地狱般的景象:箭矢穿透单薄的布衣、刺入血肉之躯、钉入地面。
"拆门板!快搭防箭棚!"
程克襄对督战队吼道,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亲兵们冲向附近民居,却只拖回几块被大火烧得焦黑的残木。
程克襄这才绝望地意识到——前日的火攻早已将西城化为废墟,情急之下城墙根下连适合搭建临时掩体的材料都没有了。
城墙角的滚木压根就不能用来为盾,太重了。
第二波箭雨接踵而至。
这次角度更高,箭矢几乎垂直落下,穿透草帽、布巾、单薄的衣衫。
一个老头机警地举起锅盖,箭矢"叮"地一声弹开;
旁边的小年轻有样学样捡起块碳化的破床板,却被铁箭连人带板在地上。
严重烧毁的木板,木材纤维断裂,抗冲击力下降七成以上。
"救...救我..."
一个腹部中箭的民兵爬向程克襄,肠子拖在身后,在尘土中划出暗红的痕迹。
程克襄别过脸去,他知道这种伤没救了。
城墙根下,人群像炸窝的蚂蚁般四散奔逃。
一个瘦小男子突然发力,撞开督战队往城内跑去,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督战队士兵举刀要斩,却被一支流箭射穿喉咙,跪倒在地咳着血沫。
程克襄看到自己的炮灰消耗战术正在崩溃。
没有预备队持续补充,城墙守军很快就会消耗殆尽,丢掉城墙和视野。
他没有发现的是,天空中一只海东青在盘旋,每次转向都似乎与燕山军的箭雨修正同步。
海东青指引射击方向,是常烈想出打击视野死角的守城预备队的办法。
常烈仰头看着盘旋的海东青,抬手示意修正角度。
"抬高一寸,放!"旁边冯铁砚的令旗挥下,又一波箭雨腾空而起。
"燕山军到底多有钱..."程克襄喃喃道。
这几日的火油弹、石弹、箭雨,消耗的军资堪称恐怖。
第四波箭雨落下时,程克襄已经麻木了。
最讽刺的是城墙上的守军反而相对安全——巢车上的燕山军神射手只狙杀冒头的目标,而抛射的箭雨大多越过城墙打击后方。
程克襄突然明白了燕山军的战术:先打缺少掩体和防护的后备部队,让城墙守军孤立无援,再...
十轮箭雨过后,保定府西城墙根下已是一片狼藉。
郑开阳站在巢车上,锐利的目光扫过城头,城墙上人影攒动,却不是有序的防御,而是混乱的推搡与逃窜——被打散的士兵为了躲避箭雨,慌不择路地涌上城头,反而踏入了另外一片地狱。
"同知,城头守军发生骚乱,应该是打中了。"
郑开阳向常烈汇报,"看来箭雨准确压制了预备队,连城墙上的守军也乱了阵脚。"
常烈微微颔首,目光冷峻。
他根本看不到城墙后的具体情况,但冲上城头的乱兵已经是最好的佐证。
战机已到。
"擂鼓!通知他俩进攻!"
战鼓如雷。
冉悼一把抓起开山斧,斧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今天他不带双刃枪,而是选了这把二十斤的重斧——破门、劈栅、砍人,一斧多用。
他身后的燕山军老兵也纷纷换上了长斧、木锤等破城重器,而伪燕俘虏兵则手持各式刀枪,草原弓手则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