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这座北方重镇却被一层看不见的阴霾笼罩着,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紧张与不安。
"知府大人,您这样做太过分了!"
千户马洪烈一把拍在案上,"许指挥对我有提携之恩,你今日为何越过我等下令放箭?"
这位身材魁梧的武将满脸通红,右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千户卢远山也阴沉着脸附和道:"就算要拒降,何必对许指挥下杀手?传出去让弟兄们怎么想?"
保定知府黄世铮端坐在大堂正中的太师椅上,面色阴沉如铁。
他年约四十,面容清瘦,一双细长的眼睛藏在深深的眼窝里,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听到马洪烈和卢远山的质问,他嘴角微微抽动,露出一丝冷笑。
"马千户,卢千户,本官倒要问问你们,究竟是谁过分?"
黄世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许贵身为大燕将领,不思报效朝廷,反而投降叛贼,如今还敢来城下劝降。本官下令放箭,有何不妥?"
马洪烈狡辩道,"许指挥待我等如手足,如今他被俘也是有苦衷..."
"苦衷?"黄世铮猛地拍案而起,
"许贵这个软骨头,背叛朝廷,投靠燕山叛军,就该千刀万剐!"
马洪烈和卢远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和挣扎。
他们知道黄世铮说得没错,许贵确实背叛了大燕。
但人非草木,他俩出身低微全靠给许贵当心腹得到的信任,几十年的提携感情,许贵即是他们的恩主也是靠山。
"知府大人,"
马洪烈深吸一口气,试图缓和语气,"末将并非要为许指挥开脱。只是...杀了许指挥,恐怕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如今城外燕山军势大,城内军心不稳,若再..."
"若再什么?"
黄世铮眯起眼睛,目光如刀般刺向马洪烈,"马千户是想说,若再逼急了你们,你们就准备开城投降是吗?"
马洪烈脸色大变:"知府大人何出此言?末将绝无此意!"
"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
黄世铮冷笑连连,缓步走下台阶,"不就是想两头下注吗?胜则邀功,败则投降。你们这样对得起宇文宰相,对得起高大将军吗?"
卢远山额头渗出冷汗:"大人明鉴,末将等绝无二心!只是...只是燕山军来势汹汹,郭将军和许指挥的两万大军不到五日就全军覆没。我们保定府守军不过四千余,哪怕城高三丈..."
"住口!"黄世铮厉声打断,"未战先怯,按律当斩!"
大堂内一时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一直坐在角落里的监军周世恒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
"黄大人,两位千户,黄大人都是为了朝廷...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啊..."
周世恒搓着手,脸上堆着勉强的笑容,"眼下大敌当前,咱们内部可不能先乱了阵脚..."
黄世铮冷哼一声,没有理会周世恒的和稀泥。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马洪烈和卢远山身上,仿佛要看穿他们的心思。
就在这时,大堂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年约三十的男子挎着腰刀大步走了进来。
他身材挺拔,面容冷峻。
见到此人,黄世铮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
程克襄——保定卫另一位千户,与前两位不同,是黄世铮火线提拔的,向黄世铮行了一礼点头——意思都办妥了。
黄世铮顿时挺直了腰杆,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胜券在握的从容。
"马千户,卢千户,"
黄世铮突然换上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本官知道你们为难。不如这样,我在程千户的军营里摆了桌席面,咱们喝杯酒,从长计议如何?"
不等两人回答,黄世铮已经拿起桌旁的酒杯,高高举起,然后猛地摔在地上。
清脆的碎裂声在大堂内回荡,如同一个信号。
"砰"的一声,后堂的屏风被撞开,四十余名手持水火棍和腰刀的衙役如潮水般涌了进来,瞬间将马洪烈和卢远山团团围住。
两位千户带来的两个亲兵还未来得及拔刀,就被按倒在地。
"黄世铮!你想干什么?"马洪烈怒吼一声,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卢远山也变了脸色:"知府大人,我们若不回军营,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衙门讨要说法!"
黄世铮不慌不忙地坐回太师椅,嘴角挂着胜券在握的微笑:"用不着两位千户操心了。如今街面上不太平,你们的家人...本官已经让程千户'请'到军营,好生'保护'起来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