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兵伏案疾书,烛火摇曳,映得他眉宇间阴晴不定。
"臣陆兵谨奏:"墨迹在宣纸上洇开,"燕山伯张克拥兵自重,麾下虽不足数万,然燕山军皆虎狼之卒。其麾下虎将,皆能以一当百。恐有不臣之心......"
写到此处,陆兵笔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不臣之心"?
呵,张克岂止是不臣?他今日在都指挥衙署的所作所为,就差把"老子要造反"几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可眼下朝廷连抗击东狄的饷银都凑不齐,拿什么平叛?
狼毫重新舔过砚台,他继续写道:
"……若欲讨之,非十万精兵不可。
然臣深知陛下圣明仁德,必不愿轻启战端,使生灵涂炭百姓蒙难。
臣蒙陛下恩典免臣死罪,授燕山都指挥佥事,臣之心始终在陛下!在大魏!
臣在此忍辱负重,唯愿为陛下探得燕山军之虚实,以报陛下天恩之万一!"
——漂亮!
写罢搁笔,陆兵对着烛火反复检视奏章。
该点的都点了,该表的忠心也表了,至于朝廷能不能凑出十万大军——那关他陆兵什么事?
前锦衣卫指挥使的功底此刻显露无疑。
会杀人的在诏狱里当差,会来事的才能在御前行走。
写完后,他仔细封好,悄悄唤来此地“驿丞”马三炮——驿站名义上还是朝廷的,实际上马三炮一边管着治安和黑道联络就干脆待在驿站了,方便。
"加急密奏,务必直达新都通政司。"他压低声音,神色肃穆。
马三炮点头哈腰地接过,转身就送到了张克案前......
燕山都指挥衙署
孙长清指尖一挑,蒸汽熏软的火漆无声剥落。他抽出信纸,递给张克,动作熟稔得像拆自家文书。
张克扫了两眼,忽然咧嘴笑了:“长清,你瞧瞧这文笔,这措辞!”
他抖了抖信纸,语气半是讥讽半是赞叹,“一个武夫,拍马屁的功夫比翰林院那帮老学究还溜!老子写军报只会‘毁家纾难’四个字,跟人家一比,简直糙得没边儿。”
孙长清也笑了:"毕竟是锦衣卫指挥使出身,笔杆子自然不输刀把子。"
张克随手把信递回去:“原样封好,让他送。”
马三炮一愣:“爵爷,不截?”
“截?”
张克嗤笑,“他写得挺好——‘非十万精兵不可’,可朝廷现在这德行,三万都凑不齐。白天那排场,难道是摆给他一个棋子看的?”
孙长清接过话茬:“新都禁军倒有二十万,可他们敢调?”
他冷笑一声,“禁军的本职是充门面,不是打仗。真要北上,怕是半路就有人‘奉天靖难’、‘清君侧’了。”
张克往后一仰,椅背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他懒散地挥了挥手:“让他送,正好让朝廷知道——”
他眯了眯眼,语气轻描淡写,却透着锋锐,“我张克,就这个态度。”
——他倒要看看,朝廷敢不敢接这个茬。
底气是打出来的,不是跪出来的,来他的地盘上十万照样吃。
马三炮的脚步声刚消失在走廊尽头,张克便从《武沐兵法》的夹层中抽出那张字条。
烛火跳动,将薄纸映得半透明,上面只有五个字——
"愿为麾下卒。"
烛火摇曳,张克将那张字条轻轻按在案几上,推向孙长清等人。
"愿为麾下一小卒。"
孙长清两指夹住,眉头微蹙:"宗云是宗武沐的独孙,北伐军的旗帜,怎么会选我们?
齐州、晋州、秦州那几个军头,兵多将广,和宗家交情更深,不比我们稳妥?"
"因为他们不敢真反。"
吴启嗤笑,指尖在桌面上划了个圈,"其他几家首鼠两端,既想割据又怕撕破脸。
宗云若去,九成九会被供起来当吉祥物,关键时刻再卖给朝廷换好处。"
白烬佩服道:"所以他赌我们敢造反?关在笼子里还能有这眼光,不愧是宗元帅的种。"
赵小白忽然开口:"他是个武人。"
见众人目光投来,他继续道,"我跟他交过手,没上过战场,却练出了一身杀气。
这种人,宁可战死,也不会甘心被圈养一辈子。"
张克闭目,脑中飞快盘算——
利:
宗云入燕山,北疆军头都得矮他一头。
朝廷再想"驱虎吞狼"?北伐旧部遍布边镇,打燕山等于打自己脸,他们觉得不会来。
征兵?老兵们听说宗元帅的孙子在此,怕是要挤破营门来投。
弊:
接纳宗云,燕山军立刻成众矢之的,朝廷、东狄、西羌,甚至伪燕,都会把矛头对准他们;
朝廷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