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诸葛明端坐在黄花梨木案后,手中茶盏升起袅袅白雾,遮不住他眼中锐利的审视。
"左相,下官已查明楚州之事。"刑部左侍郎刚峰拱手而立,风尘仆仆的官袍下摆还沾着泥土。
从怀中取出一叠文书,"燕山伯张克无罪。"短短七字,掷地有声。
刚峰面不改色,将文书呈到诸葛明案前:"这是楚州七个县平反冤狱的案卷,每一桩都有周汝贞的巡抚大印。"
他翻开最上面一册,"豪绅奸杀农妇,反诬其夫殴毙。"
又翻过一页,"白沙县失踪的孩童,实则是知县小舅子拐卖炼丹——周汝贞的巡抚大印就盖在结案文书上。"
"这些小事与本案何干?"司马藩打断道,额角青筋跳动。
刚峰抬眼,目光如刀:"证明燕山军在楚州所为,皆得巡抚授权。"
他又取出一叠证词,"卑职走访案件其中三县,百姓对楚州巡抚周汝贞赞不绝口,说他'清如水,明如镜'。"
兵部左侍郎曾仲涵凑过来翻看证词,眉头越皱越紧:"这...与周汝贞在奏折中所言截然相反。"
司马藩脸色铁青:“那抢印之事——”
最致命的一击来自刚峰接下来的话:"荆州府上下官员一致供称,巡抚大印是周汝贞自己带出衙门,非燕山军抢夺。"
他直视司马藩,"大人以为,燕山军能在不动武的情况下,从重兵把守的荆州府巡抚衙门抢走大印而不留痕迹吗?"
刚峰打断他,“根据荆州府各级官吏供述,巡抚大印是周汝贞亲自带出,非燕山军所抢。”
值房内一时死寂。诸葛明的手指轻轻敲击案面,节奏如更漏。
司马藩脸色由红转白,抓起荆州知府马砚舟的供词细看。
【证词:周巡抚携燕山军返衙,亲取大印,拒属官随行。】
"还有卫指挥使张诚的证词。"
刚峰又递上一份,"他说自己的眼睛是打猎时被树枝所伤,所谓'燕山军所害'纯属子虚乌有。马知府与他也从未随周巡抚去过燕山军营。"
【证词:末将眼伤乃狩猎所致,与燕山军无关,所谓‘扣留’纯属捏造。】
"有意思。"张白圭突然笑出声,手指点着两份截然不同的供词,"周汝贞说自己被扣在军营,可他的下属却说大印是他自己带出去的。"
刚峰又补充道,“若燕山军真强抢大印,为何不杀人灭口?为何不带走大印?反倒留印于人,等着被告?”
值房内骤然一静。
曾仲涵的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胡须,眉头拧成了疙瘩:“这……说不通啊。”
他盯着证词,像是要从字缝里抠出什么破绽:“周汝贞和燕山军合谋‘清理冤狱’,事后怕被清算,反咬张克一口?”
司马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发干:“难道是……张克收买整个楚州官场?”
刚峰嗤笑一声,指节敲了敲案卷"那只有一个解释——周汝贞在欺君。"
“砰!”司马藩一拳砸在案上。
——整个荆州府的官员,竟像串好口供一般,众口一词!
他脑中嗡嗡作响。
收买一两个官员或许可能,但收买整个荆州府衙、巡抚属官全部改口?绝无可能!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周汝贞撒谎了。
“嗒。”张白圭的茶盏轻轻一放,声音不大,却让司马藩后颈一凉。
“司马大人,”张白圭的声音轻得像刀锋刮过,
“周汝贞的奏本,是你绕过内阁,直接递到御前的吧?”
司马藩的膝盖突然发软。
他猛地想起自己为了扳倒张克,坏了内阁的规矩,直接把周汝贞的奏本塞给了司礼监——甚至递到了陛下和太后面前。
虽然太后是他族妹,陛下算他外甥,但国朝对外戚向来无比忌讳。
这次行动,他连父亲司马嵩都没敢告诉。
而右相司马嵩——他的亲爹——自从知道他绕过内阁递奏本,直接告病在家,甚至闹着要分家住……
"这个畜生!"司马藩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脸上的肥肉因暴怒而抖动。
他此刻恨不得亲手掐死那个平常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周汝贞。
什么被胁迫、什么血书,全是演给他看的戏码!
而他司马藩,堂堂户部尚书,竟被一个巡抚当枪使!
曾仲涵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所以……真相可能是周汝贞借燕山军之手整顿楚州,事后怕惹非议,反咬张克一口?”
刚峰点头:“燕山军一走,楚州官场焕然一新,百姓交口称赞。周汝贞既捞了政绩,又不想背上‘勾结边将’的罪名,就编了这套谎话。”
“好一个周汝贞!”
司马藩咬牙切齿,眼中凶光闪烁,“本官要让他知道,欺瞒朝廷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