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他自然也想过火攻,但将“铁索连环”的弊端如此直白、如此笃定地指出来,并将其上升到“自缚待宰”的高度,还是第一次。
“其二,号令不一,调度混乱。”
我继续在地板上比划,
“曹军水师,成分庞杂。有新降的荆州水师,有从青、徐等地调来的部分水兵,更有大量从未上过船的北方旱鸭子。
将军试想,荆州降卒心怀故主,未必肯为曹操死战;
北方士卒不习水性,惊惧慌乱;
各部将领互不统属,号令旗语五花八门。
如此庞杂之师,平日操练尚可勉强维持,一旦临阵交锋,稍遇挫折,必然后先失序,彼此冲撞,不待我军攻击,已自乱阵脚!”
我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
“昭曾留意观察对岸曹军操练,常见旗号不明,舟船拥挤,进退失据之象。
此非一日之患,乃其痼疾所在,非短时可改。”
周瑜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关于曹军内部协同的问题,他作为江东水师统帅,自然有所了解,但未必有我(通过玄镜台)了解得如此细致。
我所说的“观察到的现象”,精准地戳中了他可能正在担忧,或者已经掌握部分情报但尚未完全确认的痛点。
“其三,布防疏漏,可乘之机。”
我的木炭指向了地图上的几处特定水域,
“曹军兵力虽众,但长江江面宽阔,支流众多。
其主力必然屯于乌林、樊口一线,以图控扼长江主航道,威逼夏口、柴桑。
然,其兵力分散于漫长防线,加之不熟地理,对某些次要水道、隐蔽港汊的防御,必然存在薄弱环节。”
我用木炭在地图上重重地点了几个位置:
“例如,此处(指向一个支流入口),水流湍急,夜间视野不佳,曹军巡哨船只恐难覆盖周全,或可为我军小股精锐渗透袭扰之通道。
再如此处(指向一片芦苇荡),地势隐蔽,若遣熟悉水性之士潜伏,或可侦得曹军虚实,甚至……”
我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这些“疏漏之处”并非凭空想象,而是玄镜台斥候冒着巨大风险,结合水道图和实地勘察得出的结论。
我将其包装成基于地图的合理推测,既显得合情合理,又展示了细致入微的观察和战术眼光。
周瑜顺着我指点的方向看去,眼神变得异常锐利,仿佛要将那几个点深深印在脑海里。
他没有说话,但微微抿起的嘴角,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以上三点,或为皮毛之患。”
我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曹军水师,尚有一处真正的死穴,如不扼住,则前三弊皆不足虑;
若能击中,则曹军纵有百万之众,亦将不战自溃!”
周瑜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紧紧锁定我:
“子明先生请讲!”
连称呼都从之前的“子明先生”变成了更显郑重的语气,显示出他被我最后这句话彻底勾起了兴趣。
我深吸一口气,用木炭在地图上从襄阳方向沿着汉水、长江一路画下来,最后重重地指向了靠近乌林水寨后方,但又不在主航道上的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粮道!”
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曹军八十三万(姑且信之),每日人吃马嚼,耗费粮草辎重何止万千?
如此庞大的消耗,单靠荆州本地搜刮绝难支撑,其粮草大部,必然依靠水路从后方(许都、邺城等地)转运而来,经汉水入长江,再送抵乌林大营。”
“其粮草转运船队,必然规模庞大,戒备森严。
然,百密一疏。如此漫长的水路运输线,必有其脆弱节点!”
我的木炭最终停留在了那个点上,
“据昭推测,此处,鱼腹口/龙回矶,地势险要,水流变缓,大型运粮船队在此处必须减速甚至可能需要换载小型驳船进行转运,且附近缺乏可供大部队驻扎策应的陆地依托。
若能以一支精锐水师,乘夜突袭,断其粮道,焚其粮草……”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后果已经不言而喻。
我说出的这个地名和判断,是玄镜台花费巨大代价,结合了地理勘探、对曹军后勤路线的分析、以及对沿途水文条件的评估,最终得出的最高优先级的可打击目标。
这个情报的价值,远超之前任何一点。
望楼顶层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江风依旧在窗外呼啸。
周瑜死死地盯着地板上那个被木炭重重点出的位置,仿佛要将那块木板看穿。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思索、怀疑,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
他知道粮道的重要性,也肯定考虑过袭扰粮道,但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