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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的楼船在共津外港泊了三日,船底的藤壶刮擦着礁石,发出砂纸磨过木头似的声响。
第四日清晨,扶桑国的信使乘着小舢板闯过警戒线,蓑衣上的海水滴在码头的青石板上,晕出深色的圆点,像串没写完的省略号。
信使跪在校尉面前,怀里的国书用的是大周的宣纸,封皮却盖着扶桑的朱印。校尉接过时故意松手,国书掉进泥里,墨迹晕染开来,"议和"二字的最后一笔拖得老长,像条断了的锁链。
"你们的黑浪军在东海劫了大周的粮船。"校尉踩着国书冷笑,靴底的铁钉碾碎了纸页上的"和"字,"皇帝说了,要么献出海盗头目,要么——"
他拔剑指向远处的扶桑货船残骸。
"让你们的岛屿变成第二个共津码头。"
智海在茶室的灶台底下摸到那卷遣唐使的航海图,图上"同饮一湾水"的朱痕被灶火熏得发黑。
他想把图递给信使,却被士兵按住肩膀,袈裟的袖子被撕开,露出里面缝补的扶桑麻布,白花花的线在粗布上绕出细密的圈,像道解不开的绳结。
"当年你们的人在广州湾讨水喝,是大周的船工把淡水一桶桶搬下船。"
智海的声音混着灶膛的烟火气。
"图上标的每处暗礁,都是用唐人的血画出来的。"
信使突然哭了,从怀里掏出块磨损的玉佩,上面刻着半朵唐式牡丹,另一半该是扶桑的樱花,却在多年前的海难里碎了。
"黑浪军早就不听朝廷的了,"他的指甲抠着玉佩的裂痕,"他们抢粮船时,连我们自己的渔船都烧——可大周的水师杀过来,分不清谁是海盗,谁是渔民啊!"
话音未落,共津以西突然升起狼烟。
是大周的骑兵在焚烧附近的渔村,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把海面上的晨雾染成了血色。
有扶桑渔民驾着小船往码头逃,船桨上还缠着昨晚刚收的渔网,网眼里挂着的银鱼在火光里闪着细碎的光,像串流泪的眼睛。
周军的箭雨追着小船过来,有支箭穿透了渔民的草帽,草屑落在阿雪刚织的锦缎上。
她正躲在仓库里赶制"樱花缠枝锦",金线在蚕丝里穿梭,突然被草屑烫得手一抖,针尖刺破了指尖,血珠滴在锦纹的缺口处,竟比金线还要亮。
"原来这就是他们说的'缝'。"阿雪望着血珠在锦缎上晕开,突然想起老兵往船板缝隙里塞的稻粟种子。
"不是用线把裂痕连起来,是用血把两边的碎渣粘在一起。"
板垣被关在货箱垒的牢里,算珠被没收了,他就用指甲在木箱上刻算筹。"
周军的楼船吃水三丈,扶桑的渔船只有五尺","十匹锦缎能换五十支箭,却换不回艘被烧的小船"。
刻到"唐尺与曲尺的换算"时,指甲突然断了,血珠落在刻痕里,把"度"字的最后一笔填得满满当当。
老舵手趁着看守换岗,偷偷解开了"拓海号"的缆绳。
船身撞在周军的楼船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像声迟来的叹息。他要往广州湾送消息,告诉那边的唐人。
扶桑的渔民正在往礁石缝里藏稻种,就像当年藏起遣唐使的航海图那样。
"告诉他们,"老舵手把阿雪新织的锦缎塞进船板的缝隙。
"樱花缠枝锦的金线里,混了扶桑的铜丝,烧的时候会炸出火星——让他们看见火光就知道,是自己人。"
船开时,阿雪的弟弟往老舵手手里塞了那面螺钿镜。镜面被剑劈过的缺口处,她用金线补了朵小小的扶桑花,花心嵌着粒唐的珍珠,在月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等'拓海号'回来,"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让它照着我们修码头,就像当年照着遣唐使补船那样。"
老舵手没来得及回答,周军的箭就射穿了船帆。
他转身望了眼共津码头,看见智海正被士兵按在"缝"字碑前,碑上的裂痕里钻出株新苗,根须缠着半片锦缎,在箭雨里摇晃着,却不肯倒下。
大周的水师开始往扶桑海域进军时,共津码头成了临时军港。
阿雪和镇上的妇孺被赶到海边清洗铠甲,锈迹在海水里晕开,像朵朵腐烂的花。
有件扶桑士兵的甲胄,护心镜上刻着"友"字,边缘却被周军的斧刃劈出个缺口,阿雪用铜丝修补时,指尖的"织"字光纹突然亮起,与镜背的刻痕缠在一起,竟比从前更结实了些。
"这是去年黑浪军小卒的甲胄。"阿雪摸着镜上的缺口,想起那个往少年怀里塞锦缎的小卒,他护身符上的"福"字边角,还沾着母亲织的布屑。
"他说打完仗要去长安学织锦,却死在了自己人的箭下。"
旁边清洗铠甲的周军士兵突然停了手,他的护臂内侧绣着朵扶桑樱花,是去年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