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争执声陡然停了。张峰的木杖“当啷”掉在地上,他踉跄着扑过来,枯瘦的手抓住杨月的胳膊,指腹磨过她腕上那道旧疤——那是当年开荒时被灵荆棘划的,他替她裹伤时说“以后我护着你”,如今却连抓稳她的力气都快没了。“月,月儿……”他声音哑得像被风砂磨过,眼里的光碎成了星子,“你说啥?阿宝?那声音……”
星澈僵在原地,手里的灵木牌滚落在地。他恍惚想起爷爷临终前攥着的冰纹壶,壶底刻着个极小的“宝”字,爷爷说“这是青镇的根”,那时他不懂,此刻看着杨月发白的脸,忽然懂了——那不是普通的壶,是藏着旧时光的匣子,而那声“叮”,是匣子上的锁开了。
“月奶奶!”执静从法则阵那边跑回来,双丫髻上的星蕊花抖落了好几片,她扑到杨月膝前,仰着头看她,“您咋了?是哪里疼吗?执禾姑姑的留春膏管用,我去拿!”
杨月没接话,只望着灵植园的方向。知渊还躺在藤椅上,执木正慌慌张张地扶他坐起来,老人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嘴里反复念着“阿宝……是阿宝吗”,枯瘦的手在空中抓着,像要捞水里的月。远处苗圃的木笛声停了,杨承木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怀里的灵土撒了一路,他爹杨知渊教他的“缓灵引”口诀混着喘息声飘过来:“月太奶奶……您别急,我爹说过,木法则能续灵,我给您引灵……”
“都别乱。”杨月深吸了口气,抬手抹了把脸。指腹蹭到眼角的皱纹,才发现自己早不是当年那个能扛着灵稻走三里的姑娘了。她扶住张峰的胳膊,把他的木杖捡起来递回去,声音慢慢稳了些,“是……是阿宝,二百多年了,它终于肯出来了。”
“宿主寿元倒计时:23:58。”那道机械音又响了,冷得像圣林深处的冰,“提醒:神灵界规则破碎,无轮回通道,死亡即彻底消散。”
“消散?”张峰猛地抬头,眼里的红血丝爬满了眼白,“啥意思?就是……连坟头都留不下?”
杨月没点头,也没摇头。她想起百年前初到神灵界时,杨诗瑶蹲在圣林边看星空,说“这世界像个破陶罐,啥都存不住”。那时她只当是玩笑,如今才知是真——灵田能留着,老槐树能留着,可活生生的人,终究要被这破陶罐的裂缝吞进去。
“月奶奶!”赵承丰从灵田那边奔过来,裤脚沾着灵稻的碎叶,他手里还攥着把刚割的稻穗,金黄的谷粒掉了一地,“火修城的人说……说您要是不去证婚,他们就把暖玉稻酿成酒送来,让您……”话没说完,他看见杨月的脸,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手里的稻穗“啪嗒”掉在地上。
“先别管证婚的事。”杨月拍了拍他的胳膊,那胳膊结实得像当年的赵小树,她忽然笑了笑,“承丰,你爹走的时候,是不是说灵田的账本要给张爷爷?”
赵承丰愣了愣,点头:“是,我爹说……说账本上记着每一年的收成,不能让后人忘了谁种的田。”
“那就好。”杨月转向执静,“星核晶嵌好了?”
“嵌好了!”执静连忙点头,小手攥着衣角,“承雪姑姑说,阵法转起来了,城里的灵气浓得很,星蕊花能开三个月呢!”
“那就好。”杨月又看向执木,“知渊爷爷喝了灵酒没?”
执木红着眼圈点头:“喝了,喝了两口,笑了,说比石万山的酒甜。”
她一句句问,像在清点家里的物件,语气平得像门前的青石板路。可围过来的人都懂,这是在交代后事——张峰的手开始抖,星澈别过头去抹眼睛,连最皮实的赵承丰,都蹲在地上捡那些掉了的谷粒,捡着捡着就哽咽了。
“阿宝。”杨月对着空气轻声说,“你当年把我们从混沌宇宙带过来,说神灵界能活,如今……你得告诉我,除了消散,就没别的法子了?”
空气静了半晌,那道机械音才又响了,比刚才低了些:“有唯一例外:若能集齐‘九界星火’,可在规则裂缝处燃出轮回桥。但九界星火散落于破碎的神灵界各处,无人能寻得。”
“九界星火?”张峰猛地抬头,“是不是当年老丈人杨战说过的?他说圣林深处有块石碑,刻着‘星火聚,轮回启’!”
杨月心里一动。她想起父亲杨战——那个总爱扛着柄大刀闯圣林,当年他在石碑前蹲了三天,回来跟她说“月儿,这字看着像华夏的篆文”,那时她只当是他看错了,如今想来,或许是真的。
“父亲呢?”她问。
人群往后让了让,一个佝偻的身影拄着铁杖挪过来。杨战的背比张峰还弯,半边脸留着道旧疤——那是当年跟黑石宇宙的人打架时留下的,他咧嘴笑了笑,露出掉了的牙:“月儿,我在。那石碑我记得,就在圣林最里头,有棵三人合抱的古树挡着,树底下有个石匣子,我当年想撬没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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