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把世间的苦乐都看在眼里。佛前的长明灯用青铜罩着,火苗稳稳地跳着,映得佛的脸一半明一半暗。
陈砚秋跪在蒲团上,从怀里掏出那半块琥珀。他手心里全是汗,哆嗦着把琥珀对着长明灯的光。
琥珀里的小虫子忽然动了一下!
陈砚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着琥珀,只见那虫子慢慢伸展开翅膀,翅膀上的纹路一点点清晰起来。紧接着,琥珀开始发烫,烫得他几乎要握不住。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个熟悉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点洛阳口音:“先生,你果然来了。”
陈砚秋猛地回头,只见苏绾站在佛灯旁,穿着那件水绿襦裙,裙摆上的云纹在灯光下轻轻晃动。她的脸上带着笑,眼角却挂着泪珠。
“苏绾!”他跑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这次,她的手是暖的。
“王二把画挂在屋里,白天也不遮着,太阳一晒,画就裂了。”苏绾的声音轻轻的,“我本以为要散了,忽然觉得身子暖起来,就像……就像先生看我的眼神。”
她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等我睁开眼,就在这石窟里了。那位画师说的是真的,佛灯能让画里人活过来。”
陈砚秋这才明白,哪是什么琥珀的功劳,是他日日的念想,是他千里迢迢的奔赴,才让画里的魂魄有了温度。他把苏绾紧紧搂在怀里,眼泪掉在她的发上,热乎乎的。
“以后,咱们再也不分开了。”他说。
苏绾在他怀里点点头,闻着他身上的墨香,像回到了那个漏风的破屋,回到了那些有灯暖的夜晚。
后来,陈砚秋带着苏绾在洛阳住了下来。他还画画,只是不再画仕女图,专画龙门石窟的佛像,画伊河边的柳树,画苏绾坐在窗前缝补衣裳的模样。他的画里总带着股暖融融的气,看画的人都说,像晒着春日的太阳。
有人问起他们的来历,陈砚秋只笑说是汴京来的远亲。苏绾也学着做洛阳的吃食,她做的牡丹饼,甜里带着点微酸,就像她眼里总也化不开的温柔。
那年冬天,下了场大雪。陈砚秋看着窗外的雪,忽然想起汴京的瓦子巷,想起那间漏风的破屋。他对苏绾说:“咱们回去看看吧。”
苏绾笑着点头:“好啊,我还没见过汴京的雪呢。”
他们回到汴京城时,瓦子巷还是老样子。王二据说得了场怪病,脸上长了些花花绿绿的疹子,像画里的颜料,没多久就死了。那幅裂了的画,被他家人当柴火烧了。
陈砚秋的破屋还在,只是换了新主人,是个卖胡饼的老汉。见他们回来,老汉挺热络,给了他们两个刚出炉的胡饼,烫得手直抖。
苏绾咬着胡饼,看着街上的行人,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亮晶晶的。“原来汴京的雪,是这样的。”她说。
陈砚秋看着她,忽然觉得,不管是画里的仙,还是人间的雪,只要身边有这个人,日子就总能过出些甜来。
后来,有人说在洛阳见过一对奇怪的夫妻,男的画佛像,女的总穿件水绿襦裙,两人走到哪儿,都带着股淡淡的桃花香。还有人说,那女的下雨天从不打伞,衣裳却总也淋不湿,像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似的。
可这些闲话,陈砚秋和苏绾从不放在心上。他们就住在伊河边的小屋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陈砚秋画画时,苏绾就在旁边研墨;苏绾做针线时,陈砚秋就给她读新写的诗。
有年春天,苏绾在院里种了棵桃树。桃花开的时候,粉嘟嘟的,像堆了满树的云霞。陈砚秋看着苏绾站在桃树下,穿着水绿襦裙,手里拈着枝桃花,忽然觉得,这光景,比他画过的任何一幅画都要好看。
他拿起画笔,想把这光景画下来,却又放下了。有些美好,是该记在心里,而不是画在纸上的。就像那年清明,他在旧货摊上淘到的那幅画;就像那个有灯暖的夜晚,她从画里走出来,轻声说“先生莫怕”。
这些事儿,说给旁人听,怕是没人信。可对陈砚秋和苏绾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日子,是从画里走到人间的,带着墨香和花香的,一辈子的日子。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