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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书库 > 九州民间志 > 元朝那些事39《草原鬼火》

元朝那些事39《草原鬼火》(4/4)

带着体温的、带着冤屈的泪。

    部落里的老人说,秋天的第三个戌时,是草原魂灵最清醒的时辰。苏合巴鲁和朝鲁门跟着老莫日根,抱着新做的马头琴,来到西边的草坡。新琴的琴头雕着奔腾的马,马尾弦是用最细的马鬃搓的,琴身蒙着的羊皮,是阿娘特意选的、没受过伤的小羊皮。

    老莫日根把琴放在最大的石冢前,从皮袋里掏出半碗马奶酒,绕着石冢洒了一圈:“忽兰察的子孙啊,当年你们的琴被人断了弦,今日咱们给你们补上新的。这马奶酒是今年头茬的,带着苜蓿花的香,你们闻闻,是不是和当年斡难河畔的味儿一样?”酒液渗进泥土里,带着奶香的气息漫起来,忽然有阵风吹过,石冢上的芨芨草发出沙沙的响,竟像是无数人在呼气,带着久别重逢的释然。

    朝鲁门把那颗蓝琉璃珠放在琴头下,指尖轻轻抚过琴身:“你们的眼泪,我们捡起来了;你们的故事,我们记在心里了。如今草原还是你们的草原,羊儿还在吃着芨芨草,斡难河的水还在唱着歌,你们啊,该跟着琴声回家了。”她忽然想起阿爷说过,魂灵最牵挂的不是坟冢,是活着的人心里的惦记——只要有人记得,魂灵就不会散,就像蓝火再亮,终究是要落在记得它的人脚边。

    老莫日颤颤巍巍地拿起马头琴,琴弦在秋风里发出细碎的颤音。他调了调琴轴,忽然奏响了那首听了半辈子的调子,这次不再是含混的哼鸣,而是清清楚楚的琴声,琴弦擦过松香的琴弓,拉出的音带着草原特有的苍凉,像斡难河的水漫过石滩,像秋风吹过千年的荒冢。

    琴声起时,蓝火来了。一簇簇幽蓝的光从草坡的各个角落飘来,不再是孤单的“眼睛”,而是连成了串的“灯”,顺着琴声的方向,从东边的石冢飘到西边的洼地,再飘回中间的空场,像给魂灵铺了条发光的路。苏合巴鲁看见,蓝光经过的地方,芨芨草的穗子轻轻点头,像是在行礼;羊群不知何时围了过来,头羊领着它们跪下,把脑袋搁在地上,像在送归乡的魂灵。

    琴声渐缓,老莫日根的眼角淌着泪,皱纹里盛着蓝火的光。忽然,最大的那簇蓝光停在马头琴上方,光晕渐渐变大,竟凝成了个模糊的人影——是个穿蓝袍子的男人,腰间别着断了柄的弯刀,怀里抱着把没了头的马头琴,他的脚边,蹲着匹透明的马,马鬃在风里飘啊飘,像被蓝火点燃的烟。

    人影朝着姐弟俩的方向弯了弯腰,忽然化作无数光点,飘向星空。其他蓝光也跟着升起来,越飘越高,渐渐融入了秋夜的星子,唯有那颗蓝琉璃珠还在琴头下闪着光,像颗落在草原上的星子,替那些归位的魂灵,守着这片他们爱过的土地。

    晨雾漫上来时,石冢前的马头琴上凝着露水。朝鲁门摸了摸琴弦,发现琴轴上缠着根细细的蓝线,像从蓝缎子上扯下的丝,轻轻一拉,竟发出清亮的音——那是魂灵留下的“扎撒”,是草原写给活人的信,说所有的冤屈终会被风吹散,所有的牵挂终会化作星子,落在记得的人眼里。

    苏合巴鲁回头望向毡包,阿娘正站在门口朝他们招手,铜锅里的奶茶香又漫了过来,混着晨雾里的草香,暖烘烘的。他忽然明白,草原上的鬼火从来不是鬼,是未归的魂灵在说“我曾来过”,而活着的人能做的,便是接过那簇光,把故事酿成奶茶,酿成马奶酒,酿成世世代代在草原上流传的歌。

    风又起了,吹过系着蓝缎子的芨芨草,吹过新立的马头琴,吹过斡难河畔的老石冢。远处的星子渐渐淡了,可有些光,却永远落在了草原的心里——那是魂灵的归处,是活着的人眼里,永不熄灭的、属于草原的“鬼火”。

    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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