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镯子惹的祸。”张老板把银簪摔在桌上,簪头的缠枝纹里嵌着层灰黑色的垢,用指甲刮下来,竟带着股金属腥气。“上个月用西班牙银锭打的,刚开始亮得很,这几日就发黑,人也跟着病倒了。”
赵莽拿起银簪,在验银用的硝石水里浸了浸。水面立刻浮起灰黑色的膜,比之前秘鲁银锭的反应更剧烈。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码头有个黑奴浑身抽搐而死,临死前也是皮肤发黑,嘴里吐着白沫,当时以为是疟疾,现在想来,那黑奴正是卡洛斯船上的矿工,常年和银锭打交道。
“去把陈同知的医案调来。”赵莽的声音有些发紧,“我记得这半年来,城里多了些‘无名肿毒’的病例。”
二郎很快抱来一堆卷宗。果然,从开春到现在,泉州城已有十七人出现类似症状,都是常接触西班牙银锭的商人、银匠或账房先生。其中三人已经病故,医案上写着“蛊毒”,却查不出毒源。
“哪来的蛊毒。”赵莽捏着那枚银簪,指尖感到一阵轻微的麻痒,“是银里的汞在作祟。”他想起《铁兽夜行》里的记载,说西域有种“水银蛊”,能潜伏在金属里,让人皮肉溃烂,与眼前的症状如出一辙。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赵莽望着桌上的银簪,那灰黑色的斑痕像是活了过来,正顺着光线慢慢爬向自己的指尖。
二、矿工的血泪
帕查库特克再次来到市舶司时,带来了个惊人的消息:波托西银矿近三年死了上万矿工,死因都是“浑身发黑,抽搐而亡”,西班牙人对外说是瘟疫,实则是把最劣质的“毒银”交给矿工提炼,连防护的麻布都不给。
“他们故意的。”帕查库特克的指甲缝里还嵌着银灰色的粉末,那是他偷偷从矿场带出来的,“新矿脉的矿石含砷量高,用汞齐法提炼时,会产生更毒的蒸汽。西班牙人让印第安人光着膀子炼银,自己却戴着皮革面罩。”
他从行囊里掏出块发黑的麻布,上面沾着暗红色的污渍。“这是我弟弟的裹尸布。”他声音发颤,“他才十六岁,在矿里干了半年,咳出的痰都是黑的。西班牙人说他是‘被银母厌弃’,连口棺材都不给。”
赵莽把麻布放进硝石水里,水面立刻泛起墨绿色的泡沫——这是砷中毒的迹象。他忽然明白,那些“毒银”里不仅有汞,还有未除净的砷,两种毒物混在一起,比《铁兽夜行》里的“水银蛊”更恶毒。
“他们把最毒的银锭运到大明。”赵莽一拳砸在桌上,铜盆里的硝石水溅出来,在账本上烧出一个个小洞,“知道咱们用银频繁,戴银饰、用银器,甚至用银簪挑药……这是想让咱们慢慢中毒!”
二郎想起那些商人的银器:李掌柜的酒壶、王掌柜的算盘、甚至衙门里的银质印章,都可能藏着毒。他忽然觉得后颈发凉,自己这半年来验了多少西班牙银锭,说不定也吸了不少汞蒸汽。
“得让全城人都知道。”帕查库特克抓起那枚毒银簪,“我要去码头,告诉所有人这银锭里的鬼!”
他冲到码头时,卡洛斯的船正在卸货。帕查库特克举起银簪,对着围观的人群大喊:“这不是银,是毒!西班牙人用它来害咱们!”他把弟弟的裹尸布扔到货箱上,黑褐色的污渍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人群炸开了锅。有个银匠突然哭起来,说自己的徒弟前几日刚死,症状和张婆娘一模一样;还有个账房先生掏出银算盘,只见算珠上布满了灰黑色的斑痕,吓得他一把扔在地上。
卡洛斯的护卫想把帕查库特克拖走,却被愤怒的商人拦住。有人搬来石头砸向货箱,银锭滚落出来,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像是一堆冰冷的蛇。
三、隐蔽的攻击
巡抚衙门的批文下来时,赵莽正在整理毒银的检测记录。批文说西班牙银锭“虽含微毒,然贸易为重,可令商人自行防范”,字里行间透着敷衍,显然是收了卡洛斯的好处。
“防范?怎么防范?”赵莽把批文拍在桌上,“银器要碰,银锭要摸,难道让人人都戴皮革面罩?”他想起帕查库特克说的,西班牙本土的银器都经过七次复炼,把汞除得干干净净,只有运到大明的银锭,才故意留下三成的汞。
二郎拿着新验的一批银锭进来,这些是刚从墨西哥来的,表面光洁,看不出汞斑。可放进硝石水里,水面仍泛起淡淡的灰雾。“他们学精了,”二郎咬牙,“用复炼的法子除去表面的汞,让人看不出来,可内里的砷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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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莽忽然想起《铁兽夜行》里的话:“最毒的蛊,藏在最亮的金里。”西班牙人不仅要掠夺大明的丝绸瓷器,还要用这种隐蔽的方式削弱大明的元气——商人生病,银匠毙命,久而久之,谁还敢用他们的银锭?到时候,他们就能用低价收购大明的物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