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莽的指尖刚触到黑石,突然像被烙铁烫了下。低头一看,黑石与银符竟粘在了一起,接触处冒出的白烟在地上凝成个圆,恰好框住了五十丈外的硫磺矿核心区。
“五十丈……”赵莽喃喃自语,突然翻到《九章算术》“勾股容圆”的注脚:“勾股相乘为实,倍之为弦幂,开方得弦。若以圆径乘周,四约之,即得圆积。”他猛地站起身,银符与黑石分离的刹那,地上的白烟突然向熔岩河的方向延伸,画出道清晰的弧线。
“原来如此。”赵莽拍了拍陈算盘的肩膀,后者正抱着测绳满头大汗地跑回来,“熔岩河宽十八丈,矿脉走向与河岸垂直,按勾股定理,引爆点到工坊的直线距离是五十四丈。山体每沉降一尺,岩浆流速会加快三成,正好能在塌陷后半个时辰内漫过工坊。”
陈算盘的算盘珠子打得飞快:“可我们只有二十斤火药,埋在五十丈深的矿脉里,能炸出足够大的塌陷坑吗?”他突然压低声音,“刚才看见胡安带着人往矿脉里运新的银矿石,他们好像要往更深的地方开矿。”
赵莽望向硫磺矿核心区。那里的矿洞入口架着十二根松木支架,每根都被硫磺水浸得发黑,支架上的裂缝里嵌着细碎的银粒——这是矿脉即将坍塌的征兆,就像他当年在徽州见过的银矿塌方,先是松木发脆,接着是矿石自裂,最后整座山都会陷下去。
“不用炸塌整座山。”赵莽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瓷瓶,里面装着些黄色粉末,“这是从云南白药里提炼的硝石,遇硫磺会自燃。我们只需要在矿脉核心区凿个丈深的洞,把火药和硝石混在一起,引爆后产生的硫磺气体会顺着矿脉缝隙扩散,让松木支架在半个时辰内朽断。”他用银锭在地上画了个圆,“山体塌陷形成的漏斗,正好能把熔岩河的水引向工坊,这叫‘以火引水,以水裹银’。”
阿库突然拽住他的衣袖,指着矿洞方向。只见十几个西班牙人正往洞里拖玛雅奴隶,其中一个老祭司被按在矿车上,手腕上的银镯与矿洞岩壁碰撞,发出的声响竟让地上的银粒都微微跳动。
“他们要在矿脉最深处献祭。”阿库的声音发颤,“伊察姆说,那里是火山神的心脏,用活人血喂银矿,能让银锭里的硫磺结晶变成红色,叫‘血心银’,能换十条船的丝绸。”
赵莽的手指捏紧了《九章算术》,纸页被掐出道折痕。他想起昨夜潜入工坊时,看见墙上挂着张人皮,上面用银线绣着矿脉分布图,心脏的位置正好标着个红色的叉——与他测算的引爆点完全重合。
“改变计划。”赵莽突然起身,把书塞给陈算盘,“你带三个人去熔岩河上游,用测绳标记改道点。我去矿洞,把火药埋在献祭台下面。”
矿洞入口的硫磺味浓得像化不开的浆糊。赵莽贴着岩壁往里走,靴底踩在银矿碎粒上,发出的声响被远处传来的祷词掩盖——是胡安在用拉丁语念祭文,混着玛雅语的哭嚎,像把钝刀在磨人的神经。
献祭台果然设在矿洞最深处。二十根银柱支着块黑石,石上刻的螺旋纹路与《九章算术》里的割圆图惊人地相似。老祭司被绑在石中央,胡安举着银匕首,刀尖正对着老人的心脏,那里的衣襟下鼓囊囊的,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就是现在!”赵莽突然吹了声呼哨。洞外传来佛郎机炮的轰鸣——那是陈算盘在发信号。西班牙人果然乱了阵脚,胡安骂着转过身,匕首上的银链甩得哗哗响。
趁这功夫,赵莽甩出绳套缠住胡安的脚踝。可当他扑向献祭台时,却被老祭司喊住了。老人用汉语说:“石下有银脉图,带出去,告诉汉人,银生于火,亦死于火。”
赵莽刚撬开黑石,就被一股热浪掀得后退三步。石下竟是个天然形成的银矿脉,纹路像血管般蔓延,里面流动的不是岩浆,而是粘稠的银色液体,散发的气味与银锭里的硫磺结晶如出一辙。
“这是活银!”陈算盘不知何时冲了进来,指着矿脉的流向,“按照勾股定理,它正好汇入熔岩河!”
胡安挣脱绳套,举着火枪冲过来。赵莽猛地将火药包扔进活银里,硝石遇银水瞬间爆燃,腾起的火焰竟顺着矿脉流动的方向蔓延,在岩壁上烧出道银色的火痕。
“山体开始塌了!”陈算盘拽着赵莽往外跑。身后传来胡安的惨叫,活银遇火后突然沸腾,带着硫磺结晶喷溅而出,将献祭台裹成了个巨大的银茧。矿洞顶部的碎石砸下来,在地上堆出的弧度,竟与赵莽用麻绳测算的塌陷范围分毫不差。
跑出矿洞时,整座山都在往下沉。硫磺矿核心区陷出个漏斗状的深坑,熔岩河的水果然顺着塌陷的山体改道,像条被唤醒的火龙,咆哮着冲向熔炼工坊。那些嵌在工坊墙壁上的银锭遇水炸裂,飞溅的银片在空中凝成个圆,直径不多不少,正好是赵莽用“勾股容圆”算出的五十四丈。
阿库指着漏斗坑中央,那里的银茧正在融化,露出的银脉竟与老祭司银镯上的纹路完全重合。伊察姆说过,玛雅人的银饰都是按矿脉走向打造的,就像汉人用算学丈量天地,都是在跟大地借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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