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3.6斗米,按六斗换一两银算,是60.6两。”阿武掰着手指,忽然指向银箱内侧的刻度,那里刻着三排凹槽,第一排每格代表1两,第二排每格代表20两,第三排每格代表400两,“这不就是玛雅的数位吗!”
赵莽翻开玛雅手抄本的另一页,上面画着个交易场景:穿羽毛裙的玛雅人捧着谷物,对面的商人拿着天平。两人中间的地面上,刻着三列符号——正是刚才算出的6、10、1。用《九章算术》的方法换算:(6 + 10×20 + 1×400)×粟率÷银率=总银数,结果与银箱刻度的总和分毫不差。
“他们用符号堆叠数位,咱们用文字描述比例,算的都是同笔账。”他忽然明白,所谓“数位递进”与“比例递进”,不过是两种语言对同一逻辑的表达。就像汉语说“一百”,英语说“one hundred”,声音不同,意思却一样。
矿道深处传来银器碰撞的轻响,赵莽循声找到个隐蔽的石室。石室墙上嵌着二十块石板,每块石板都刻着玛雅符号与汉字的对照,第三块石板上,“·—○”(6)旁边写着“粟六斗”,下面用小字注着“20位”“400位”的换算示例。
“是前朝的翻译官刻的!”阿武认出那是明代官话的笔迹。石板最下方刻着行总结:“玛雅以堆记数,华夏以率算物,其理一也。”赵莽摸着那些磨损的刻痕,忽然想起在马尼拉见过的双语账本,左边是阿拉伯数字,右边是汉字数码,算出来的盈亏分毫不差。
西班牙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赵莽迅速将石板上的关键符号拓印下来。他发现玛雅符号的堆叠有个规律:400位的符号永远是单个圆点或横线,因为20×20=400,再往上进位就要画更复杂的符号,这与《九章算术》“粟米法”里“率不过百”的原则异曲同工——用有限的比例覆盖无限的换算。
离开石室时,赵莽在石板后发现个铜盒,里面装着两副算具:一副是玛雅人的玉米算盘,一副是中国的象牙算筹。他拿起算筹摆出“6”,又在玉米算盘上拨出对应的符号,两种工具在火光里遥遥相对,像跨越时空的对话。
“原来数字从不在乎用什么写,只在乎怎么算。”阿武感慨道。赵莽将铜盒揣进怀里,金面具内侧的“以粟易银”此刻有了新的意义——不是简单的交易,是两种文明对数学逻辑的共识。
晨光漫进矿道时,赵莽最后看了眼银箱盖上的两页纸。玛雅符号的堆叠在阳光下泛着红光,《九章算术》的字迹在风里微微颤动,两者的边缘竟完美咬合,像把钥匙插进了锁孔。他忽然想起老祭司的话:“神创造数字,是为了让万物各得其所。”
回程的路上,阿武总缠着问为什么两种文明会想到一块去。赵莽指着路边的玉米田:“你看这玉米,一穗结二十行粒,每行二十粒——天地早就把数字写好了,人不过是用不同的话说出来罢了。”
金面具在行囊里微微发烫,赵莽知道,那些符号里藏着的不仅是银矿的秘密,更是人类理解世界的共同语言——无论是堆叠的符号,还是文字的比例,算到最后,都是对规律的敬畏。
二十五两银的秘密
赵莽的指尖悬在金面具中央那组符号上,火折子的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岩壁上,像只张开翅膀的蝙蝠。那组符号与其他几组截然不同——贝壳状的圆圈摆在最前,后面跟着个孤零零的圆点,最后是条粗壮的横线。
“0乘400,加1乘20,加5。”他忽然想起玛雅祭司后裔演示的进位法,手指在膝头比划着,“四百位是贝壳,二十位是圆点,个位是横线——合起来是二十五。”阿武递过水壶,他却没接,眼睛死死盯着银箱内侧的刻痕。
那里用阿兹特克象形文画着座山,山脚下的矿车旁标着“二十五”,旁边的谷仓里堆着小山似的玉米,谷穗数量刚好是一百五十束。
“二十五两银,一百五十斗粟。”赵莽猛地拍向大腿,《九章算术》“粟米篇”的句子在脑中炸开:“今有粟七斗八升,欲为御米,问得几何?答曰:三斗三升一合八勺。术曰:以粟求御米,二十一之,五十而一。”
“这里的‘术’,就是比例!”他抓过木炭在地上疾书:150斗粟 ÷ 6斗/两 = 25两银。而去年从沉船里捞出的商船日志上,赫然记着“塔斯科矿日产银二十五两”。三组数字在火光里重叠的瞬间,赵莽忽然明白,所谓核心数字,原是产能的标尺。
矿道深处传来矿石滚动的声响,阿武警觉地握紧砍刀。三天前他们在塔斯科镇的教堂后墙,见过西班牙士兵押着印第安矿工往山里走,领头的军官手里晃着张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25”的字样。
“他们只知道数字,不知道算法。”赵莽冷笑。他从怀里掏出神父那本被篡改的笔记,拓片上的核心数字被改成了“—·○”(5×400 +1×20 +0=2020),这会让寻宝者往东南方向偏出百里,坠入鳄鱼遍布的沼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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