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馆大夫立刻为他卸下铠甲。
只见他左肩的掩膊虽被铅弹击穿,所幸内里棉甲挡住了大部分冲击力。
弹头并未深入体内,只是在其后肩留下一个血洞,弹头清晰可见。
医者小心翼翼地将弹头取出,清洗伤口,细致包扎。一直忙到午后,方才完成。
董天宝走出医馆,抬眼望去,只见整座新野城已是一派备战景象。
团练兵士列队登城,县令亲自出面,号召百姓出工出力,筹集粮草、修缮器械。
人群忙碌,气氛紧张,整座城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推入了战争的漩涡之中。
但他心里明白,这城不过方圆六七里,城墙高约八米。
守军更是清一色的团练——平日设关卡、收税银、欺压灾民尚可,若真要与那如狼似虎的西军对阵,恐怕是凶多吉少。
于是,他一方面派人快马加鞭赶往南阳府求援,另一方面派出大量探马,密切监视西军动向。
好在探马回报,西军攻破新甸铺后,并未继续北上,而是就地休整。
次日,前方又传来消息,西军已整顿队伍,转向东南而去。
董天宝虽不知其意,但西军远离新野,终究是件好事。
又过了两日,新甸铺镇已不见西军踪影,连那些狡猾的哨探也尽数撤离。
团练哨探进入镇中,只见绿营军营寨被彻底摧毁,而民房却一间未损。
询问镇中来不及逃离的百姓,才知西军只是在镇上住了几日,便自行撤离,并未劫掠财货,亦未残害人员。
董天宝心中稍安。四五日后,他的伤势已然痊愈。
此时,探报传来:西军已至新野东北百余里的唐县。
更令人震惊的是,西军竟将襄阳府的守军全部调离,如今那里只剩些民兵、自卫队,连一个正规军都不剩了。
董天宝闻言,心中疑虑顿生。
团练指挥所设于县衙东侧的一座官衙内。
正厅一座为五间七架的硬山式建筑,屋顶灰陶筒瓦年久失修,已泛青黑,檐角神兽残缺一耳,显出几分破败之感。
东西厢房也被改作军用。西厢窗棂钉满木板,仅留碗口大的了望孔;东厢门廊堆满沙袋,屋内传出兵器碰撞之声,气氛紧张。
正厅中央的柏木长案上,铺着南阳府地图,边上是一座黏土捏制的新野城防沙盘,四城门、白河渡口等关键要点一应俱全。
北墙高悬“忠勇可风”的鎏金匾额,乃豫省巡抚英桂亲笔所赐。
匾下关帝像端坐,眉目低垂,似在静听人间私语。
三炷新香方燃,青烟一缕,袅袅如丝,自炉中升起,盘旋而上,宛若董天宝方才低声许下的愿语,尚未散尽,仍在檐角徘徊。
窗纸新糊的冰裂纹格窗,透进稀薄天光,北风掠过时簌簌作响。地面方砖沁出阴冷潮气,唯沙盘周围数块砖,被靴底磨得发亮。
董天宝立于沙盘前,来回踱步。身旁站着他的胞弟董天佑。
“大哥,”董天佑试探着开口,
“我们能不能趁机南下,去襄阳府去捞一票?这半年西贼在襄阳府积攒了不少财货,弟兄们也该尝点甜头了。”
董天宝停了下来,盯着地图,一动不动,仿佛未曾听见。
“大哥!”董天佑急了,“下面弟兄们,可都是这个意思。”
董天宝这才转过身来,目光冷峻。
“董天佑,我问你,李绣成是个草包么?”
董天佑一怔,随即答道:“当然不是。”
李绣成巧取汉中,攻陷襄樊,尤其在樊城外,一战击溃青廷八旗之中最精锐的蒙古马队。这等人物,岂能小觑?
“与这种人对阵,已是霉运当头。”董天宝语气沉稳,“若再轻敌,那便是自寻死路。”
“大哥的意思……这是李绣成的圈套?”董天佑低声问道。
“我不敢断言。”董天宝摇头,“但这个破绽太明显了。李绣成乃当世名将,怎会犯这等低级错误?”
他顿了顿,续道:“再者,他们就在唐县,距我们不过百里。若我们南下,新野谁来守?”
“去告诉弟兄们,别被财货迷了眼。守住新野,就是大功一件。”
说罢,他挥手示意董天佑退下。
董天佑虽应命而去,心中却满是郁闷。
他大哥年轻时也是一条血性汉子,敢作敢为。可自中了武举,被上司排挤归乡后,行事愈发谨慎。
这几日更似被西军的哨探吓破了胆,做事愈发畏首畏尾起来。
就这样又过了五日,即十一月十五日午后,董天佑接到两条探报,惊得他脸色煞白,策马飞奔回指挥所。
“大哥!祸事了!祸事了!”
他冲进后院的练武场,正见董天宝穿件短打,正在练拳。
董天宝看着大呼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