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幼不喜诗书,偏爱刀枪棍棒,性格刚烈暴躁,整日与人争斗不休。乡亲们背地里都叫他“小霸王”。
父亲无奈,只得花钱,将他送入赊旗店广盛镖局的创始人——戴氏心意拳宗师戴二闾门下学艺,一学便是数年。
功夫不负有心人,学成归来后,他去参加武举,并在道广二十七年(1847年)考中武进士,授正五品豫省抚标中营守备之职。
按理说,他该守土安民,协防匪患,护卫商旅,定期赴开封参加绿营会操。
然而,青庭军备早已废弛,地方绿营兵缺饷缺额严重。
董天宝既无显赫家世,又性情刚烈,不通官场门道。
上任不久便遭上司排挤,最终愤而辞官,返乡闲居。
数年后,大平国运动爆发。青庭下旨,允许地方自行组织团练。
董天宝顺势而起,打出“豫人守豫土”的旗号,以董氏宗族为骨干,招募乡勇,组成团练,声势渐起。
豫省巡抚英桂见其可用,命其守备新野,作为驻扎新甸铺的五千绿营军之后备力量。
并赐予其一匹雄健大马,数套盔甲,纹银数千两,颇为倚重。
今年八月,黄河改道,洪水泛滥,灾民无数,流离失所。
有传言说西王仁厚,南下投奔者皆有饭吃、有田种、有工做。于是南下的灾民,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
豫省巡抚英桂既无力赈灾,又欲削弱捻军潜力,便对南逃灾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南阳府地处豫南要冲,是进入鄂省的最佳通道,灾民如潮水般涌入。
知府顾嘉蘅,起初忧心灾民中混有捻军探子,遂命兵士在裕州设卡,禁止灾民入境。
然而灾民并非军队,无需辎重,翻山越岭亦能通行。故而仍有大量灾民涌入南阳府。
顾嘉蘅见堵不住,便派出地方团练,对灾民进行“疏导”。
所谓疏导,实为敲骨吸髓。
顾知府规定,每队灾民不得超过百人,且须走官府指定路线,否则以捻匪论处。
至于一路如何存活,是否遭团练欺辱,顾知府概不过问。
董天宝趁此良机,广招灾民中的青壮男子入伍,年轻女子则赏赐给亲信将士,老弱病残者驱逐出境。
至于他们是否饿死路旁、填于沟壑,他毫不在意。
这日是十一月初三,清晨霜寒未散。
董天宝刚刚起床,便见一骑绿营军哨探疾驰入营,神色慌张,连头上的凉帽都已不知所踪,满头大汗。
“大人!”哨探气喘吁吁道:“西贼大举来攻,宋总兵请您速出兵救援,再晚就来不及了!”
所谓宋总兵,即驻守新甸铺镇的绿营总兵宋万。
董天宝闻言,心中一震。他与西军对峙已有半年,彼此并无大仗。
“他们来了多少?不是往日那种试探性袭扰?”
“大人,这次是真打!人马一眼望不到边,炮子打得像下雨一样!我们的营寨已塌了一半,宋总兵请您速速发兵!”
哨探的话如一盆冷水浇下,将董天宝最后一丝侥幸浇灭,难道……真的要开战了?
他立即吹响号角,召集军士。
但他并未等待,而是让胞弟董天佑先行整队,随后进发。
自己却带着二十来名亲信,骑上战马,出新野城,向南面三十里的新甸铺奔去,先行打探战场状况。
晨雾弥漫,枯草覆霜。一路南下,白河西岸寒风凛冽。
河面浮着枯草,偶尔还可见灾民的浮尸,胀鼓已看不清面容。岸边枯树叶子已经落尽,树枝卷曲如鬼爪。
沿途村落十室九空,焦黑的屋梁斜插废墟之中,正是今年夏天,他率部剿匪时留下的痕迹。
行至沙堰渡口,太阳跃出东方天际的云层,大地却更显萧索苍凉。
远处不断有灾民队伍缓缓南行,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如同饿鬼显世。
听到马蹄声,便如遇到恶狼的羊群般炸开来,没命地躲入河岸芦苇丛中,哭喊声此起彼伏。
若在平时,董天宝定会上前盘查一番,看看这帮人身上还能榨出什么油水。
但今日战事紧急,已是无暇他顾,只得向南一路急奔。
不到半个时辰,一行人已至新甸铺镇北七八里处,一个叫李岗的小村附近。
远远望去,前方腾起滚滚浓烟,枪炮齐鸣。偶尔一阵风吹过,刺鼻硝烟扑面而来。
几人下马,上了前方一道土岗,新甸铺镇便赫然在目。
只见镇南寨墙已成断壁残垣,砖石崩裂如犬牙交错,寨墙上的望楼燃起熊熊烈火,如一支支巨大的火炬,在冷风中猎猎燃烧。
百十门火炮犹自不断地向镇内轰击,声如雷霆,震动四野。
白河之上,六七艘西军战船逆流而上,炮火轰鸣,弹丸如雨,打在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