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役,湘军近四万人出城作战,最终回城仅一万余人。
其中,伍绍宗、鲍超、周凤山三部损失尤为惨重。
伍绍宗部八千人几乎全军覆没;周凤山、鲍超、曾国荃各率一万人出战,周凤山部仅两千人归来,鲍超部回来三千人,曾国荃部回来九千。
另外,曾国藩原本作为最后突击力量的两万人,仅两千人出城,除因踩踏伤亡三四百人外,其余均返回。
当然,湘军这些损失并非全是战死,除投降西军外,还有不少人趁出城后的混乱,逃离了长沙。
此时,长沙城内湘军尚有三万四五千人,但人心惶惶,士气低落至极。
曾国藩强打精神,慰问逃回来的将士,忙碌了一整天。
次日上午,他在府衙书房里,准备给朝廷写奏折,说明此战情况。
窗外,槐树叶在阳光下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偶尔传来蝉鸣,更添寂静与烦闷。
曾国藩坐在书桌前,眉头紧锁,纸笔备好,却不知如何下笔。
这时,幕僚刘蓉、郭嵩焘走进房来,刘蓉默默拿着一张传单,递给曾国藩。
曾国藩接过一看,是左宗棠写给长沙城军民百姓的告知书。
---
告长沙全体军民百姓同胞书
长沙城内父老乡亲、湘军弟兄们听真:
左某湘阴人,吃着湘江水长大。今日兵临城下,不忍见乡亲再受刀兵之苦,掏心窝子说几句实在话:
一、莫让弟兄枉死
前番战斗死伤的湘军儿郎,都是爹娘生养的好后生!西军已将死伤者安置东门外,曾国藩若还有半分人心,速速派人收殓救治——莫教湖湘子弟成了孤魂野鬼!
二、莫替曾贼陪葬
当下西军数十万大军已攻入湖南,长沙已是汪洋里一条破船!曾剃头缩在城里等死,你们何苦替他垫刀头?
三、出路就在眼前
除曾国藩罪该万死,其余弟兄——
扔下刀枪出城者,过往罪过一笔勾销;
带麾下弟兄投诚者,按功行赏,授田授职;
擒曾贼或献其头者,赏银元一万元!当场兑现!
四、西军为谁而战?
看看长沙城被曾贼糟蹋成啥样!
审案局砍头如割草:百姓说错句话,就被扣“通匪”帽子砍了!
苛捐杂税吸髓敲骨:草鞋要捐、锄头要税,婆娘纺线也得交“纱锭钱”,百姓还如何能活?
父老们切记:
将此书信贴身收好!待王师破城,凭此信可到湘江码头,优先领粮一袋,左某绝不教湘江儿女饿着肚子看新天!
五、新天新地待乡亲
西军进城之日——
种田人:按丁口分田地,自种自收,不再受人压迫;
作工人和买卖人:废除厘金,减免税款,官府还可低息借本钱,帮助大家把生意做大;
读书人:到新政府应募,凭真本事当官!
父老们细想:
曾国藩口口声声“保境安民”,可曾少抽过一文税?可曾少杀过一个无辜人?他拿湖湘子弟的血染红自家顶戴,咱们凭什么替他卖命!
湘江水暖,故乡情深。左某饮湘江水四十余载,今夜帐外北望,犹见岳麓山月。
乡亲们,开城门迎王师,咱共建个不纳“草鞋捐”、不设“砍头局”的新湖南!
西军总军师左宗棠 顿首
---
曾国藩看完书信,虽值夏日,却感全身冰凉,继而异常失落。
他愤懑道:“左季高,何至于此!竟不念旧情,用心何其歹毒!”
传单所言,所有人都可被赦免,唯独他不能,还被悬赏一万银元,分明是要他的命。
他无心再写奏折,问刘蓉:“这些传单从哪来的?”
刘蓉回答:“又是飞到城上的大风筝放的,此次有好几千份,洒满全城,很难全部收回。”
曾国藩起身,在书房踱步:“这是左季高对长沙城的攻心战,用白话写,还说凭单子换粮,就是防着我们收缴。”
他走了几步,停下来问郭嵩焘:“筠仙,这次城东门外有多少死伤者?”
郭嵩焘答:“派人查验过,死者三千余,伤者七千余,都是救治好也不能再战的重伤者。”
“鲍超,凤山,还有伍绍宗尸首都在么?”
“鲍超和周凤山的在,伍绍宗的却没有。”
“据与我们对接的西贼说,伍绍宗是被我们自己人杀的,当时就身首异处,首级可能被野狗叼走了。”
曾国藩当然知道,西军极恨伍绍宗部,但他也不在乎。
他叹了声,吩咐道:“派人全部接进来。”
郭嵩焘颇为犹豫:“抚台,长沙城内医馆里的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