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羽林军乃为曹丕亲自调遣,即便曹丕进位为魏王,这个官职亦交于其亲信曹泰之手,但多依曹丕亲令而行。
似乎整个许都在曹丕叔侄俩的掌控下都密不透风。
但荀彧十分清楚其中漏洞。
有些人多深受信任,很少有人知道他们仍心存汉室。
甚至于未能参加吉平、金祎的谋反,都甚感遗憾。
可叹的是,就连吉平、金祎这些振臂而起的忠烈之士,生前也未曾知晓,在他们之外,竟还有这般心向汉室却隐于暗处的同道中人。
但荀彧清楚。
坐镇许都时,长时间的观察,让他对这些人了如指掌。
譬如魏讽,其虽丞相府属官,是曹操的学生。
表面对曹操言听计从,但实际上他的一些行为和想法,与荀彧本身有相似和共通之性,皆以怀柔之态生为汉续命之心。
还有,曹丕的掌权,让张泉心生惶恐。
毕竟其兄长曹昂之死,与其族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难保某一天,曹丕不会秋后算账。
另外,王粲一族的覆灭,让同为荆襄人士的刘廙、刘伟兄弟看到了危险。
亦正欲寻求脱离许都的自保之机。
至于李当之,荀彧知道,其本就是忠义之士。
然这些人身份各异,目的也不同,却于殊途之中生出了同归之向。
荀彧就是要利用这一点,把汉帝刘协带出许都……
三日后,黄门禀报,汉帝刘协偶得急症,突然咳嗽不止,偶有痰血,脸色苍白,似有不治之兆。
按说,刘协若真病死于此,曹丕上位貌似更容易了。
但曹丕亦明白,就算刘协真的是病死的,于外人揣测,亦必死于其手。
污蔑千古难以摆脱。
皇帝活着,还要活得很好,才是对他最有利之事。
于是乃问李当之:“陛下所得何症?”
李当之回道:“陛下是忧思郁结、心神不宁之症。久被监察,疑神疑鬼,终日惴惴,夜不能寐,食难安味,皆因惊惧积久所致。”
华歆问道:“当以何医?”
李当之回道:“臣已为陛下配药调治,然此症根在心神郁滞,药物难除其本。需多予陛下自在空间,若能让他常与亲近之人相伴宽心,方是治本之道。”
华歆担心刘协病情愈重,难以行禅让之礼,遂将此事告知曹丕。
当下曹丕最在意的就是禅让礼成。
今见刘协十分配合和听话,自担忧其身安。
当下当即表态,愿将皇子暂留其左右相伴,且即刻撤去监视他的暗哨。
如此安排之下,刘协果然得了不少自在。
说来也奇,不过两日功夫,他脸上的气色便明显好了许多,精神也渐渐舒展。
这些话,曹丕乃闻曹节所言,自深信不疑。
心想,有阿姊相督,亦不会生出枝节。
眼见禅让大典日渐临近,魏讽却向曹丕进言,称戍守皇宫的侍卫中,恐有行止不轨、暗藏反心之人。
说罢便将拟好的嫌疑名单呈给曹丕,叮嘱务必多加提防。
魏讽本是曹操生前信任的旧部,向来得曹丕信赖,只是此番所言乃主观猜测,尚无实据,一时难以定罪拿办,又不能放任不理。
曹丕沉吟之下,当即调动皇城重兵,将宫中关键岗位的侍卫尽数换为心腹新人,以防不测。
然这些新人虽对曹丕忠心耿耿,却不熟皇城内里路径布局,一时难以周全巡逻,只得先在固定点位驻守待命。
反使卫尉张泉所部平添防备压力……
……
刘协也觉得蹊跷,为何会突然染病在身。
他亦积极配合医治,每日按时吃药,加紧锻炼,生怕会病死一样。
而他这般惜命的态度,恰恰让曹丕愈发安心。
一个如此怕死的人,又有什么不好拿捏的呢?
很快,禅让大典日期只剩三日,刘协终于恢复个八九不离十。
李当之郑重告诫曹丕:“此三日至关重要,万不可让陛下心绪生怆。稍有惊扰,恐致旧疾复发,届时若病倒不起,那可要耽误事了。”
曹丕也怕刘协关键时刻掉链子:“若大典之时受惊,岂不坏事?”
李当之叹了一口气:“并非无此可能。”
曹丕异常急切:“先生可有安保之法?”
李当之略一沉吟,又道:“王上,臣斗胆恳请,此三日允臣近身照料陛下。若能晨昏汤药、悉心调理,必能护持陛下心神安稳,不致临殿时有半分惊扰。”
曹丕闻言大喜,当即道:“有劳先生。”
……
此时此刻,许都禅让高台已经连夜筑成,台基层叠而上,旌旗仪仗环列周遭,望之威仪赫赫,气势恢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