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月猛地抬头,眼神如电,瞬间刺向张爱民,那声苏北腔的嘘声短促、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像一把冰锥扎进所有人的耳膜。整个乱石坡瞬间死寂,连呼吸声都压到了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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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月没有看张爱民瞬间涨红又变得煞白的脸。
他的目光像穿透了眼前的乱石和灌木,投向更远处——东南方向,那里地势渐低,丛林边缘之外,隐约可见一片开阔地和几缕稀疏的炊烟。
他粗糙的手指无声地抬起,指向那个方向,指尖稳定,没有丝毫颤抖。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从岩石缝里挤出来,带着泥土的沉重和铁血的决断:
“都听着。
鬼子大队跟咱拉开档了。
现在,给老子把气儿喘匀实了。
前面,于邦城。
天黑前,摸到城外的林子里头,藏好,等。”
“等?”
孙二狗用袖口抹了一把额头上滚下来的汗珠,混合着泥灰,在脸上划出几道黑痕。
他下意识地重复着,河南口音里带着询问,
“连长,等啥?
等天黑好跑路?”
古之月缓缓摇头,嘴角扯动了一下,那表情说不清是冷笑还是别的什么。
他的手指依旧稳稳地指着东南方向那片开阔地外的稀疏炊烟,声音低沉而笃定:
“等鬼子的‘粮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疑惑或恍然的脸,
“追兵咬得凶,城里头的鬼子也得吃饭拉屎。
林子里响动这么大,他们的补给队,肯定不敢走林子。
我赌他们要走开阔地,绕道城西,给前头围攻李营长的鬼子送‘嚼谷’。
咱们,就在林子边上等着,打他个伏击,掐断这根肠子!”
话音落下,乱石坡上只剩下风声拂过荆棘叶片的细微沙沙声,以及众人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的跳动。
疲惫依旧刻在每个人的骨子里,但一种新的、更强烈的亢奋和紧张,如同电流般悄然窜过。
掐断鬼子的肠子?
这念头本身就带着血腥的诱惑和巨大的风险。
短暂的死寂后,古之月猛地站起身,动作利落得像绷紧的弹簧突然松开。
“走!”
他低喝一声,猫着腰,率先朝着东南方向的坡下摸去。
身影迅捷地没入坡下浓密的灌木丛中,没有一丝犹豫。
无需更多命令。
徐天亮一把拉起了还坐在地上的张爱民,低声催促:
“快!跟上!”
孙二狗检查了一下汤姆逊的枪机,猫腰紧随其后。
赵大虎、赵二虎兄弟俩对视一眼,默契地一左一右,如同门神般护住队伍侧翼。
小周和其他老兵也立刻起身,像一群融入丛林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跟着古之月的身影,向着于邦城外那片未知的战场潜行而去。
丛林的潮湿气息在移动中变得更加复杂。
脚下是厚厚堆积的腐殖层,踩上去松软无声,却又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湿滑,仿佛随时会陷进去。
腐烂树叶和朽木的气味是主调,浓烈得让人窒息。
但渐渐地,一丝若有若无、截然不同的味道开始顽固地钻进鼻腔——那是水腥气,是潮湿的泥土被雨水浇透的味道,甚至……隐隐约约夹杂着劣质烟草燃烧的呛人气味。
这气味来自前方,来自丛林之外,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他们。
头顶的树冠变得稀疏了些,惨淡的天光终于能多漏下一些。
古之月在一丛茂密的、带着尖刺的藤蔓后停下,缓缓蹲伏下来。
他伸出左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下,轻轻压了压——一个无声的“停止前进,就地隐蔽”的命令。
身后,徐天亮、孙二狗、小周等人立刻像钉子般钉在原地,各自寻找掩体,瞬间融入了斑驳的光影和浓绿的背景里,只有粗布军装偶尔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古之月小心翼翼地拨开几片肥大的蕨类叶子,露出一条狭窄的视野缝隙。
前方,丛林如同被一只巨手粗暴地撕开,豁然开朗。
一片数百米宽的开阔地,像是连接于邦城西侧的一道巨大伤疤,赤裸地暴露在天空下。
开阔地边缘,就是他们此刻潜伏的丛林边界。
更远处,于邦城低矮、残破的土黄色城墙轮廓在稀薄的暮霭中若隐若现,像一头疲惫巨兽的脊梁。
几缕灰白色的炊烟,正懒洋洋地从城里某些角落飘起,融入灰蒙蒙的天空。
开阔地上并非空无一物。
一条被无数脚步和车轮碾压出来的土路,如同一条歪歪扭扭的土黄色带子,从丛林边缘不远处延伸出去,一直通向远方李营长所部扼守的山口方向。
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