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
孙副军长的声音斩钉截铁,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杂音,每一个字都像出膛的子弹,清晰有力地钉进空气里:
“着侦察连连长古之月,率所部全体,即刻出发!
护卫重机枪连张德胜部,携带勃朗宁重机枪六挺及足额弹药,火速驰援野人山被困之112团一营!
不惜一切代价,撕开缺口,接应李定国部守住阵地!
等待大部队反攻,违令者,军法从事!”
他念完最后一个字,目光如炬,牢牢锁定古之月:
“古连长!”
“有!”
古之月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声命令下瞬间沸腾,又瞬间凝固。
他脚跟猛地一碰,挺胸抬头,用尽全身力气吼出回应,胸腔被一股混杂着悲壮、决绝和终于等来任务的激悦所充满,
之前的憋闷焦灼一扫而空,只剩下燃烧的战意!
山姆少校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程序”、“越权”之类的词,
但孙副军长那不容置喙的眼神和空气中骤然升腾起的肃杀之气,让他把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只是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猛地转过身,背对着众人,肩膀绷得僵硬。
关副官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那口气仿佛把他全身的力气都带走了,脸上交织着如释重负和更深重的忧虑。
他看着古之月,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沙哑和疲惫,却又透着一丝托付:
“得了,古连长,任务来了。
千斤重担,就压在你们身上了。
快去准备!
一分钟……都耽搁不起了!”
他挥了挥手,动作显得异常沉重。
“是!保证完成任务!”
古之月再次敬礼,动作标准有力。
他不再看任何人,猛地转身,湿透的军装下摆甩出一道水痕。
他拉开那扇沉重的木门,外面营地潮湿阴冷的空气混合着更清晰的雨声瞬间涌入,但他心中却燃着一团火。
他一步跨入昏暗的走廊,朝着侦察连的方向,
在湿滑的地板上飞奔起来,脚步声急促而沉重,踏碎了师部里残留的那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古之月像一颗出膛的炮弹,撞开侦察连那间充当临时连部的、散发着浓重霉味和汗臭的竹棚门时,里面正乱成一锅滚开的粥。
“啥?!真让咱去?!”
徐天亮第一个蹦了起来,脚下一滑,差点把旁边一个弹药箱蹬翻。
他脸上糊的泥浆都盖不住那骤然爆发的狂喜,金陵腔调拔得又高又尖,带着破音的嘶哑,
“乖乖隆地咚!阿是滴?老古你没诓人?”
他一把抓住旁边还在愣神的孙二狗,死命摇晃着,
“二狗!听见没!听见没!
是咱!是咱侦察连的买卖!”
孙二狗被他晃得头晕眼花,手里的通条“哐当”掉在泥地上。
他那张沾满泥点子的脸先是茫然,随即河南腔猛地炸开,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种憋屈了太久终于释放的嘶吼:
“中!真他娘的中啊!
老天爷开眼啦!
弟兄们!抄家伙!抄家伙!”
他猛地转身,朝着外面雨幕中那些同样竖起耳朵、泥塑木雕般的身影,用尽全身力气吼了起来,声音穿透雨帘,炸响在营地上空:
“全连集合——!
有任务!大任务!
给老子动起来!动起来——!”
“嗷——!”
短暂的死寂之后,整个侦察连营地像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烙铁的滚油锅,瞬间沸腾了!
压抑了数日的焦躁、憋闷、渴望,在这一刻化作山呼海啸般的狂吼。
泥水四溅,人影憧憧。
刚才还蔫头耷脑练匍匐的兵,此刻如同打了鸡血,手脚并用地从泥浆里爬起来;
靠在墙根打盹的,一个激灵蹿起老高;
正在擦拭步枪的,三下五除二把零件往身上胡乱一揣,抓起枪就往外冲。
各种口音的吼叫声、催促声、装备碰撞的金属声响成一片,混乱却透着一股子被压抑太久后骤然爆发的、令人心悸的生猛力量。
“三炮!三炮!死哪去了!
快!把你排的迫击炮给老子扛出来!
炮弹!多带炮弹!”
徐天亮一边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那件湿漉漉、沾满泥巴的携行具,一边扯着嗓子朝竹棚外吼。
他动作幅度太大,胳膊肘“哐”地一声撞在竹棚的柱子上,震得棚顶积存的雨水哗啦啦泼洒下来,浇了他一头一脸,他也顾不上擦,只是胡乱抹了一把。
“知道啦!嚎啥嚎!当老子聋啦!”
郑三炮那炸雷似的河南腔从雨幕深处传来,带着一股子狠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