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里嗡嗡作响,除了坦克引擎的轰鸣,就剩下张爱军那永不停歇的咆哮。
他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手脚僵硬得不听使唤,
每一次操作都伴随着张连长的怒吼和车身令人心惊肉跳的反应。
那股浓重的柴油废气味、汗馊味、金属摩擦的焦糊味,
混合着张爱军唾沫星子的气息,熏得他头晕眼花,胃里翻江倒海。
终于,张爱军忍无可忍,咆哮道:
“停车!熄火!
都给老子滚出来透透气!
再让你开下去,老子这点家当非让你拆零碎了不可!”
引擎的轰鸣戛然而止。
世界仿佛瞬间清静了。徐天亮如蒙大赦,手脚并用地从那个憋屈的铁皮盒子里爬出来,
瘫坐在滚烫的坦克履带挡泥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贪婪地呼吸着外面虽然依旧混着柴油味、但至少没那么闷热的空气。
汗水像小溪一样从他脸上淌下,滴在滚烫的装甲板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冒起一小缕白烟。
古之月也从炮塔舱口钻了出来,脸色也不太好,额头撞红了一块。
他默默地坐到徐天亮旁边,摘下帽子扇着风,没说话,
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蹙起的眉头,显露出他刚才在里面的滋味也不好受。
张爱军最后一个爬出来,他站在滚烫的泥地上,军装后背也湿了一大片。
他叉着腰,胸口剧烈起伏,看着瘫在坦克旁、狼狈得像两条离水泥鳅的古之月和徐天亮,
那眼神,简直像在看两个刚拆了他家祖坟的败家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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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张爱军带过多少新兵蛋子!”
他指着两人,手指头都在哆嗦,声音因为刚才的吼叫而沙哑不堪,
“就没见过你们俩这么…这么…不开窍的!
一个(指着古之月)坐后头跟个菩萨似的,屁都不放一个!
另一个(手指狠狠戳向徐天亮)!
徐天亮!徐大排长!
您老人家这手,是长着专门来糟践我这铁疙瘩的吧?!
啊?!让你前进,你给老子画龙!
让你转弯,你给老子玩漂移!
让你刹车,你他娘的是想把老子从炮塔里发射出去?!
开个坦克,硬是让你开出了老牛拉破车掉沟里的风采!
还炮长?炮个屁!
就你这水平,坐炮长位置上,第一炮就得把老子这炮塔给掀了!”
他越说越气,唾沫星子在阳光下飞溅:
“知道开坦克最重要的是啥不?
是稳!是准!是心里有数!
不是你那狗屁的威风!
你当你开的是花船游秦淮河呢?!
还气质?我看你是欠抽的气质!”
徐天亮被骂得狗血淋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汗水混着油污往下淌。
他偷偷抬眼瞄了一下张爱军气得发青的脸,又看了看旁边同样脸色不好看的古之月。
眼珠子骨碌一转,脸上瞬间堆起谄媚的笑容,那变脸速度堪称一绝。
“哎哟喂!
张连长!张老哥!
您消消气!消消气!”
他手忙脚乱地从自己那件沾满油污的上衣口袋里,摸出半包被汗水浸得软塌塌的“哈德门”,
手指哆嗦着抽出一根还算完整的,弓着腰,脸上挤出十二分的真诚和讨好,双手捧着递到张爱军面前。
“您老抽根烟!
顺顺气!顺顺气!
都是兄弟我的错!
笨手笨脚!不开眼!
惹您老生气了!
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兄弟一般见识!”
那根皱巴巴的烟,带着徐天亮手心的汗湿,递到了张爱军鼻子底下。
张爱军看着徐天亮那张糊满了油汗、却努力挤出谄媚笑容的脸,
再看看那根可怜巴巴的烟,满腔的怒火像被戳了个洞的气球,噗嗤一下,泄了大半。
他瞪着徐天亮,半晌没说话。
“哼!”
最终,张爱军还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劈手夺过那根烟,动作依旧粗鲁,但火气明显没那么旺了。
他摸出火柴,“嚓”一声划着,用手拢着火苗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劣质烟草的辛辣气息似乎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
烟雾缭绕中,他脸上的怒容渐渐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忧虑取代。
他吐出一口浓烟,目光越过古之月和徐天亮,
投向营区外面那连绵起伏、在烈日下蒸腾着热浪的墨绿色山峦,声音低沉了下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骂你们,是恨铁不成钢!
这